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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落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便是我, 也得在这个时候说一句:从秦岭基地地角度而言,我和季宵,看起来实在很像是两个骗子。
这个想法果然没错。
这天往后,又有一周, 我和季宵虽然依然生活在基地, 但落在我们身上的视线,有了很大的不同。
一波一波的人过来和我们谈话, 黑脸红脸白脸轮番唱。
因此前与我们接触甚多, 这一次,顾茂恒也站在相信我们的角度。他和我们透露, 到这会儿, 基地中分出了两个派系。
一方认为,有之前季宵列出的那个表格在,另有五张纸条——这时候,基地早已拿到了实物,做了又一波笔迹检验,结果依然和从前一样——最后,是整件事的超现实性存在。基于这些考量, 他们依然相信,我们说的是实话。
这一派人追溯了我和季宵九月以来的大小经历, 翻出了当初我在国外进了警局的记录,拿到笔录。
又有船员们“当时想要前去接人, 但到了港口,才发现船已经不在了”的证词。一波一波累加下来, 愈发让这一派人坚定信念。
至于另一方,则认为我和季宵故弄玄虚。
特案组是夏天成立的,我是海城首富的儿子。以我的身份, 能接触一些悄然进行的隐密事件,说得过去。
至于接下来的种种,也被一并打作提前准备好的做戏。至于纸条上的字迹,很好解释。笔迹检验原本就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准确率,也许我认识哪个这方面的专家呢?
顾茂恒说到这里地时候,我沉吟:“有道理。”
顾茂恒的瞳孔颤动一下,季宵也侧头看我。
我说:“看来元元在国外的医疗记录也是假的?”
顾茂恒说:“他们认为是。”
我说:“他们认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顾茂恒沉默下来,我笑了声,说:“说真的,像是现在这样,我们没有再被拉进那个地方……”
随着我的话音,季宵在我身边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说:“顾副组长,我实话和你说。”
顾茂恒:“嗯?”
季宵说:“我还挺庆幸的。”
顾茂恒沉默。
季宵说:“医疗组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顾茂恒深深地看一眼我们,回答:“每天受伤的人仍然在减少。”
季宵说:“这就行了。我理解,认为我们是骗子的一部分人,也是担心我和邵佐把基地的大方向带偏,导致后续出现更大的损失。但目前来看,一切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种情况下,顾副组长,”他说着,握住我的手,“我的确不愿意再让邵佐遇到危险了。”
顾茂恒没有回答。
季宵笑了下,说:“也许是我已经‘自愈’了呢?我从那条船上下来以后很惊慌失措,认为‘游戏’是和病毒一样的存在。可以‘传染’,会牵连到我身边的人。因为这个,我当时想要离开邵佑,但是——他已经被我牵连其中了。
“我们搬了家,住在山上。的确,生活没有之前那么方便,但我可以安心很多。到现在,两个多月,快三个月过去。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如果说给完全不知道之前那些情况的人来说,他们会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我们疯了。
“这很正常,如果把这些告诉九月之前的我,我也会觉得,说这些话的人疯了。”
自始至终,季宵的嗓音都非常冷静。
顾茂恒听到这里,神色略有不同,说:“特案组刚刚成立的时候,我们跑外勤,也遭受了很多这样的目光。”
这是我们此前就知道的事情。
季宵微微笑了下,说:“说不定,‘游戏’、‘病毒’……这是个比之前认为的更加恰当的比喻。既然是病,就有概率痊愈。也许‘游戏’带给我的影响已经消失,而在我之后,其他玩家只要像是之前一样坚持,他们也可以‘醒来’。再花上两个月、三个月时间,彻底摆脱烦恼。”
顾茂恒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
季宵笑一下,说:“当然,我们还是会继续配合基地工作的。”
潜台词是:直到基地不需要我们的那天。
这场对话就进行到这里。
顾茂恒离开后,我们未再迎来新的客人。
虽说如此,我和季宵却都知道,我们的一言一行,依然在其他人的目光之下。
出于诸多考虑,基地并未拆掉我们房间里的监控。这给我们带来了一些烦恼,但总得来说,季宵不算太挂心,还有工夫问我:“你觉得顾茂恒是哪一派?”
他讲话的时候,我们两个在盥洗室里。这里也有镜头,对着门口方向。季宵拧开了水龙头,讲话的同时,还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帮他拿旁边的洗面奶。
我将洗面奶递给他,同时说:“他表现出来的是前面一派。”
季宵耸了耸肩。
我说:“你不信?”
季宵想一想,回答:“信不信,好像都没什么不一样。”
这天之后,我们又在基地停留了三周。
元旦的前一天,第二个“三周”过去时,顾茂恒代表基地,来和我们告别。
他客客气气的,还是带着一点笑,说:“我们这边的飞机会送季先生、邵先生回青山市。”
季宵问他:“现在死亡率算是降到最低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