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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宵没说什么,听顾茂恒再往下讲。
顾茂恒:“我们在这上面浪费了一些时间,之后宁正提出,他可以做一个比对程序,来分析这些报案记录里有没有相似之处。这是第二轮筛查, 和我们人工筛查的第三轮一起进行。”
季宵说:“一千多份,看起来够辛苦吧?”
顾茂恒的嗓音里带着疲惫, 说:“也还好。宁正那个程序给出了一个排序,这么顺着看下来……季先生, 不瞒你说。我看了一百多份笔录之后,越来越觉得, 每一个案子,都带一点蹊跷。”
季宵说:“如果真是这么大范围的‘蹊跷’,外界不可能毫无风声。”
“你说得对, ”顾茂恒说,“康组、孔副组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季宵听到这里,看我一眼。
他们这会儿是在电话中交流。只是顾茂恒未用他自己的手机号码,而是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
季宵开了免提,我能听出顾茂恒嗓音里的心力憔悴。
我说:“顾副组长,你给自己的压力真的太大了。”
我此前始终不太开口。这会儿,顾茂恒听到我的声音,稍微停顿一会儿,才叹道:“是啊,是啊。”
我原先以为,他这句话往后,就是再和季宵确认一遍,自己是否应该放弃。
这个想法不算错。但顾茂恒的“确认”方式,却还是让我有点意外。
顾茂恒说:“季先生、邵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心想:既然你也知道是“不情之请”,那何必要说出来呢?
季宵说:“你是想让我们也看看那些笔录吗?”
我看季宵,分辨着他此刻的神色。
他的眉尖又拢到一起,带着些许烦躁。
这点烦躁并非针对顾茂恒,而是针对“游戏”。
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冷静。
我告诫自己。
电话那头,顾茂恒沉默了片刻,问:“可以吗?”
季宵说:“如果看完这些笔录,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你可以去看心理医生吗?”
顾茂恒:“心理医生?”
季宵说:“邵佐前面说的没错。顾副组长,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这会儿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顾茂恒独自一人,怀揣着周边许多人的不理解,和我们打这一通电话。
在季宵的这句话之后,顾茂恒沉默了更长时间。
季宵耐心地等待,并不催促。
他看着摆在茶几上的手机,我则看着他。
过了十秒、二十秒……顾茂恒终于说:“那我明天就带着笔录去找你们。”
季宵轻轻“嘶”了声,抬眼看我,摊一下手。
他和我做口型:结果还是没答应啊。
我一样摊手。季宵摇摇头,问顾茂恒:“你现在是在哪里?”
顾茂恒说:“西城。”
秦岭脚下。
季宵说:“明天的飞机?”
顾茂恒:“看情况吧。如果能买到今晚的票,我待会儿就坐车去机场。”
季宵深吸了一口气,揉起自己的额角。
“行吧,”他最后说,“路上小心。”
电话挂断之后,季宵的头一点点垂下去,像是依然沉思。
沉思之中,他身体一歪,往我这边倒下来。
季宵枕在我的腿上,把腿也架上沙发,说:“我原本以为,至少他身边有人和他一起往这方面查,结果,”嘴角抽了抽,“看样子,最多再加上一个凑合着帮忙的宁正。”
我说:“鞋子。”
季宵“哦”了声,将鞋子踢掉。
我说:“如果不想让他来的话,拒绝就好。”
季宵叹口气,说:“他是和咱们接触最多的人。”
我说:“你对他没有责任。”
季宵听着,仰着头看我。
我低头,不知不觉间,手指又卷上他的头发。
“你说得对,”季宵说,“但是,可能我也想要再确认一下?”
我客观地:“他现在的状态,再上路,感觉有点危险。”
季宵:“嗯?危险?”
我说:“他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可能走在路上,砰——”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季宵就抬高手,把我捏成鸭子嘴:“喂,不要诅咒别人。”
我笑了声,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下来,贴在脸上。
“也不至于,”季宵的手指在我面颊上滑动,这大约让他意动,往后便坐起身,跨坐在我腿上。
他先亲我一下,然后说:“希望他能平安到这边吧。”
我眼睛眯了眯,有点不满于季宵在我怀里,却还要频繁地提起另一个人。
不过季宵接下来说:“要是真出了意外,我反倒要觉得,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我听着,思绪沉静很多,说:“也对。”
顾茂恒果然还是安全抵达了。
我们十天前见过一次。那会儿,他看起来疲惫,状态却还是比现在好很多。
这次,他是坐出租来的。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男人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青黑色,眼睛里很多红血丝。
嘴巴看起来很干,讲话的时候,偶尔还要咳嗽。
季宵有些被顾茂恒如今的状态惊到,说:“你晚上没休息吗?”
顾茂恒说:“十点多的航班,”打了个呵欠,“下了飞机之后,在机场附近找了个宾馆,睡了几个小时吧。季先生,你们家的电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