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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日子难打发,他就逗着这个叫李宝的孩子说话。
吃饭的时候,问李宝可喜欢这饭菜,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这孩子到底只是孩子,“蟹黄包……不过蟹黄包等秋里才好吃,现在要是能有薄荷糕吃就好了……”
蟹黄包,薄荷糕,这可都不是京城的点心。
弘晖大致有数了,就听这孩子也问:“少爷想吃什么?等到靠码头的时候,小的叫船老板给买去。”他说着就掏出一串钱来,“少爷您看,我有钱的。”
弘晖的眼睛却猛的被那一串钱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我数数这是几个……”
李宝咧嘴笑,“十八个。”说着就递了过去。
弘晖接过来,一个个的看过去,这一里面有一个康熙朝的钱币,有六个雍正朝的,有十一个乾隆朝的。
他的手在不自觉的时候有点抖了,将麻绳解开,将乾隆朝的都挑出来了,故意再那慢慢的数,“这是新钱,一共……十一个……”
李宝点头,“少爷真聪明……我弟弟比少爷还大一岁,得数三五遍还数不明白,少爷看看就知道个数了……”
弘晖将六个雍正朝的钱往前推了推,“这个钱旧……更值钱了吧?”
雍正朝的钱因为他的干预,大多都换回来了,在外面流通的少了,却反而更值钱了。
这李宝却心道:这少爷之前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都没见过小钱。他的目的就是讨这个少爷的喜欢,因而就耐心的道:“少爷,这钱都是一样用的。不分新旧……但要说值钱……嘿嘿嘿……大概真是吧!物以稀为贵。您看,康熙朝只有一个了,雍正朝六个,然后就是乾隆……”
弘晖心里一跳,忙问:“再没别的了?跟着三种都不一样的。”
李宝也不怎么识字,但是钱上的字他认识,“康熙、雍正、乾隆……”他将三枚钱币摆了一排,“跟这三种都不一样的?哦!您是问康熙朝之前的钱?那小的就没有了。听说书的说那是顺治朝……少爷要是想要,回头小的留意一下,能换的就给您换来,给您看看……”
顺治、康熙、雍正、乾隆,这是顺序!
弘晖的手藏在袖筒里攥紧,雍正下来是乾隆?怎么会是乾隆?如果是乾隆,那么,我是谁?
因为这个发现,他一路都特别沉默。
这位堂主私下里问李宝:“可发现什么了?”
李宝摇头:“有钱人家的少爷。”说着又有些犹豫,“堂主,您看要不要给他些银两……”身上没有一文钱要是自己也得犯愁啊。
于是,弘晖就看到李宝拿回来的几个元宝,小小的,一个就是二两。这五个加起来也就是十两。他没推辞,推给李宝一个,“明儿到码头上,买本书去。”
李宝应着,自觉跟弘晖又近了一步。
半下午在码头上夜宿的时候,李宝果然下去买书去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的故纸堆里买的旧书,竟是带回来一挑子。
李宝嘿嘿笑:“碰上个败家子卖租上的藏书,好些人挑挑拣拣的,一两本肯买,全买就不肯……我一寻思,便宜给买下来了。那败家子急着去赌坊,懒得一本一本往出卖,就全折给小的了。”说着,就指挥着挑夫从筐子里往出拿。
弘晖就凑过去,拿起一本论语,拍了拍上面的石灰。
挑夫紧张的手足无措,“弄脏了……这可怎么好?”急忙用衣服下摆去擦。
弘晖给拦了,“无碍!”又问说,“走水路还能运石灰?”
挑夫松了一口气,就怕叫他赔银钱。这会子不叫他赔了,整个人也健谈了:“船上不能运。这都是走陆路的。一天到晚的,也是活多。要不上今儿天阴沉,下半晌还没空呢。”
“之前在路上见船往京城运石头,想来石灰是运不了的。”
“运石头和运石灰,弄到京城都是一码事。朝廷的事咱小老百姓也不懂,说是追封了个仁慧太子……”
“这太子是皇上的哪个儿子?”弘晖一边翻着手里的旧论语,一边问道。
“可不是儿子……说是追封的,说是皇上的哥哥,先帝爷的大阿哥……”
弘晖放下书,换下一本,随意的问了一句:“先帝的阿哥?”
“那可不嘛!”这挑夫笑呵呵的,“雍正爷的大皇子,夭折了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成了仁慧太子了……”
弘晖手里的书腾的一下掉筐子里了:雍正爷的大皇子!夭折了!?
这里还有个差点被忽略的词——先帝!
那就是说皇阿玛已经没了。乾隆朝没有太上皇!
他缓缓的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这天晚上,他又起热了,迷迷糊糊的。仿若回到了那个满嘴血腥味的那天。是啊!若是那天,他没有活过来,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如现在这样,只剩下一座坟茔,一个墓碑,什么也没有了。
到底曾经的经历是一场梦,还是现在的遭遇是一场梦。他有些分不清楚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原来是这么一种微妙的感觉。
他陷在他的思绪里走不出来,却把其他人急坏了。李宝眼睛都红了,“真没怎么着……突然就起热了。”
早前那妇人强撑着,拉了李宝起来,“堂主莫要怪李宝。小孩子体弱,将养不好病情反复也是不稀奇。怕是之前就没好利索,在船上又颠簸的厉害,这才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