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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博尔济吉特氏风光几十年,我已不奢望此姓再为后族,平稳才是真……嗬,嗬,至于科尔沁草原那儿,不要过分打压,也不必刻意抬举,只要不有违国法,威胁国本,任其自由发展吧。”
康熙道:“如今草原向关内输送羊毛,草原百姓生活也安逸许多,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孙儿哪会不愿意扶持呢?”
太皇太后露出了一丝笑容,“得到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也别怪皇玛麽,那儿毕竟是我的娘家,也是你嫡母的娘家。我们自小在那儿长大,实在割舍不开。”
“科尔沁历来是大清的盟友,为大清立下赫赫功劳,便是您不说,孙儿也会善待。”
太皇太后剧烈喘息,“对了……还有你嫡母,还有宣妃,我走之后,必定要妥善安置,别叫她们受了委屈,她们的性子你也知道,绝不是轻易生事的主儿……她们是我在后宫内仅存的几个后辈了,若过得不好,我只怕族人戳我的脊梁骨。”
说到最后,她话都要说不出来,一双眼睛亮的很,如同燃着焰火,“嗬,嗬,我死后,绝不与皇太极合葬!”
康熙大惊,手中一直拿着的勺子掉在地毯上,连声音都不曾有半分。
“您又是何苦呢?您是大清的太皇太后,辅佐三朝帝王,本就该与太宗合葬。”
“我不愿,玄烨啊,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祖孙二人沉默对峙良久,时间变得尤为缓慢。
谁也不想退步。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沙哑着嗓子道:“好,如您所愿,孙儿自当全力促成此事。”
他喃喃道:“皇玛麽,您知道,孙儿以往多希望,你能自私一些,将自己放在前面,没想到,到了此时,您率先考虑的,仍是天下,依旧把自己放在了最后。”
太皇太后闻言一怔,而后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即便是一朵干枯的玫瑰,也自有韵味。
“打从入了这清廷后宫,我再没什么任性自私的资本,当初额祈葛说我是草原上的明珠,纵着我,我已是过了最开心的十几年,”想到年少无忧无虑的时光,逝去的亲人,哪怕记忆已经模糊,她仍止不住想念,老泪纵横,“有得必有失,如今我能任性一次,心满意足。”
“皇玛麽……”
“照顾好你皇额涅,还有魏丹珠,还有你的姑姑,都托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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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太皇太后仙逝,康熙大恸,为祖母定下谥号——文,称孝庄文皇后,天下缟素,举国齐哀。
富察舜华听到丧钟响起,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无声无息,随着众人一同行大礼。
灵堂之内,男子摘冠缨,女子卸钗环,身着素衣,行祭礼。
第二年正月里,通嫔纳喇氏诞下一子。
这个孩子,在二十六年的四月被诊出,只是那时一直忙乱,众人便也将他忽略,但此时,这个被忽略的新生命,却给了许多人莫大的慰藉。
而还在永和宫坐着的乌雅贵人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太皇太后仙逝,皇太后伤心不已,棺椁出京后,她便大病一场。
时间辗转着,就到了康熙二十九年夏日。
噶尔丹越发放肆无度,哪怕装得再是和蔼有礼,也仍是狼子野心,竟率部逼近京城,康熙大怒,率军御驾亲征,讨伐噶尔丹。
咸福宫中,宣妃正抱着公主,轻轻哄着。
公主是去年正月降生,生母是贵人袁氏。
“噶尔丹果真是心腹大患,当初他当和尚,六根都不清净,时常与西藏那儿的实权人物结交,也是天生有这个命数,原本这位子该是他哥哥的,可没想到,他哥哥一命呜呼,也有了他大显才能的时机。”
“这惠妃啊,真是,混出头了,儿子都跟着出征了,这不就开始积累军功了?”
富察舜华挑眉道:“人家孙女都有了两个了,早都出头了。”
宣妃一拍脑袋,“是啊,这大福晋,听说是又怀上了,都两个月了,”她摇摇头感叹着,“真是吓死个人,当年的荣妃,也不过如此了,一个接一个的生,自己身体不要啦?”
“太子到现在还没成亲呢,嫡福晋的人选都没定下来,着什么急?真是的,多祸害人啊!”
富察舜华点点头,“可不是,这生产多伤身,只有咱们女子最清楚了,最近大福晋进宫,我瞧着,这气色都不大好了。”
“大阿哥一心想要个嫡子,正经的皇长孙,在自己那一方加重筹码,可他妻子的命,也得顾着啊。”
宣妃摇摇头,“你还别说,大阿哥虽然叫大福晋孩子生得频繁了些,但后院是真干净,就两三个格格,大福晋心里熨帖呗,自己乐意!”
“惠妃呢,人家有分寸,也不做这个恶婆婆,当然,也想要嫡孙,可面子功夫到家,从不插手人家后院,哪怕对大福晋生了两个小格格心里不满,也没说出来,只叫她宽心。”
富察舜华叹息,这个时代,以大阿哥如今的作风,都算得上好男人了,真的。
惠妃也真是个好婆婆了,手段也高明。
她不急吗?
当然着急。
现在,就是寻常人家都看重男嗣,何况是以此安身立命的皇族女子,不仅如此,这孩子还决定了日后康熙的偏倚,朝堂的倾轧,惠妃越是叫她放松,大福晋心中反而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