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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培盛只瞅了一眼,回身立刻提溜了个小太监去看,不一会儿,人回来了,道是乾清宫后面的做饭值房,正在备膳,留了个灶眼一直燃着,天干物燥,火星没留神就冒出来了。
    胤禛盯着他,听他说完,就有点牙痒痒。
    他一扬下巴,冷声道:“去,告诉值房的奴才——凡事不可不为之预防,宫中火烛,务必小心,再小心!”
    苏培盛在旁边,觑着皇帝脸色,就知道他铁定是想到了前朝那件事。
    康熙十八年,太和殿因为御膳房值守太监的疏忽,烧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火势烈烈,令人心惊胆寒。
    火乘风势,金銮大殿,顷刻之间,化为焦土。御膳房的负责人以及当事的太监,被处以绞刑。
    也就是那一年,吴三桂叛乱,太和殿大火一事,更添不祥,康熙帝龙颜震怒。
    那时候,胤禛尚在襁褓之中。
    这件事,也是他后来长成了一些。听孝懿仁皇后私下里说的。
    直到他二十岁,也就是康熙三十六年,太和殿才在废墟上被重新搭建了起来。
    这件事给胤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登基以后,虽然日理万机,但对于紫禁城的防火事宜从来没有少了重视——不管是三大殿的镀金铜缸,还是东西六宫中随处可见的铁缸,内里都储存满了水,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胤禛对那小太监命令完后,抬头皱眉瞧了一会儿那围房的房檐,还是不放心,他转头又吩咐苏培盛:“即刻传朕的旨意——让内务府造办处,把乾清宫日精门、月华门这一带的围房……
    他沉吟了一下,摸了摸腰上,立即改口道:“不,把宫中临近做饭支出的房檐,统统给朕改成风火檐!以昭慎重,防范于未然!”
    所谓风火檐,紫禁城里又叫做封护檐。
    这是一种对于梁头的保护,使木头不至于直接暴露在外面,这样一来,即使做饭值房飘起了火星子,落到风火檐上,也不会有着火的危险。
    苏培盛连声答应着,招手喊来了小陈子伺候着,自己一转身去了。
    小陈子刚刚被提溜到皇帝旁边,胤禛又瞧出问题了,他皱着眉,冷不防地问道:“这一带的火班呢?”
    火班就是紫禁城中专职防止失火的队伍,按照现代的观念来理解,差不多约等于消防队。内里有步军、披甲人、苏拉等。
    一支火班大约有一百人的名额。每日更换着值守。
    小陈子一时间语塞,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汗都快下来了。
    幸好胤禛一甩袖子,已经大步往前走了,头也不回地就丢下一句道:“乾清门火班的值守——人找着了,即刻让他滚来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胤禛坐进暖阁书房,阁内角落的两只冰桶,袅袅地往外面冒着白气儿。
    不一会儿,他左手里捧上了热腾腾地茶盏,右手握着御笔,眼睛盯在一堆要处理的折子上。
    一盏茶后,苏培盛气喘吁吁地赶回来伺候了——皇上让他去传旨,他却不会真的跑远,半道上,他早就一挥袖子抓了人,连滚带爬地替他去了——能替苏公公办事,那是天大的荣光。
    皇帝身边,可离不了他苏培盛伺候!
    ……
    不知过了多久,天幕终于沉沉地染上了黑色,胤禛看着宫人们静然无声地在阁中点起灯烛,忽然想到一事,便开口问道:“贵人今日母家觐见如何?”
    这话是问伺候宫人的了。
    宫人一醒精神,立即就小心翼翼地道:“回皇上的话,吉夫人是下午时候便出了宫的,夫人陪着吉贵人用了午膳,这会子精神好了许多!”
    胤禛哼了一声,心中暗自道:除了受伤的那头几天,平日里,她什么时候精神不是好得很?
    他低下头,心中牵挂到吉灵,折子一时也看不下去了,便起身向外走去,经过苏培盛身边时,吩咐道:“去燕禧堂。”
    穿过走廊,刚刚到燕禧堂门口,宫女们便老远地跪下行礼了。
    胤禛走了进去,苏培盛跟着迈进,止步在前厅。
    宫女们一层层打起帘子,胤禛微微侧头走了进去,便见吉灵绕着桌子正在房中慢腾腾走着,见胤禛来了,她一转头,止住脚步,刚刚屈了膝盖,胤禛一把已经把她拉起来了。
    他握着她手,走到桌子边坐下,先是将她上上下下仔细瞧了瞧,然后才道:“今儿如何?”
    吉灵知道四爷是问她:亲娘来过了,感觉如何?
    其实如果让她用一个词来形容今天这场觐见,那有一个词再合适不过了——“尬聊”
    尴尬的聊天……真的尴尬!
    顶着别人女儿的虚壳,听着吉夫人的各种叮嘱,尤其是还被硬塞了六百两银票——六百两当然不是个小数目,可是相较于胤禛给她的各种赏赐,就相形见绌了。
    要知道,四爷对她,可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吝啬过。
    但是当吉灵看见吉夫人穿戴简朴甚至清寒,她拿着这钱,简直有种深深的内疚感。
    胤禛当然不知道吉灵所想,就见她忽然不说话了,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有点懊丧。
    胤禛怔了怔,很自然地把吉灵脸上的懊丧理解成了“怅惘”。
    是啊,娘家人就进宫了半天,随即又出宫了。
    思亲不见倍思亲,相见时难别亦难,灵灵怎么能不怅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