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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答应跪下谢恩,伸手接过时,乌拉那拉氏的眼而光从她粗糙的手部皮屑掠过,眼中便略带了嫌弃之色。
海答应自有察觉,下意识地便将手向身后藏了藏。
待得海答应出去后,华容才低声问乌拉那拉氏道:“皇后娘娘,您真的还要抬举海答应么?”
乌拉那拉氏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叹了口气道:“青黄不接。也只能矮矮子里面拔将军,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
吉灵自坦坦荡荡出来,张贵人亦在旁边,这时见众人渐渐散去,吉灵便问她道:‘’生煎,你居处在哪儿?”
张贵人小声道:‘’我住在‘汇芳书院’。”
吉灵一脸茫然。
张贵人指着方位给她看:‘’从碧澜桥穿过去,到了杏花村,再穿过万方安和,一直向西北走,再……”
她说了一长串,吉灵才听明白——原来张贵人的住处被安排在整个圆明园的西北角了,基本上是边缘地带。
别说九洲清晏了,就算是距离坦坦荡荡,都要走上好远。
张贵人细声说给她听:“汇芳书院像个很大的院子,占了一座小岛,内里有好几处小的院落,我住的那间最大,叫眉月轩,旁边还有抒藻轩、涵远斋、随安室等等,李贵人住在涵远斋、马常在住的是随安室,抒藻轩到现在还没人住。”
吉灵听到李贵人和马常在,顿时想到初进圆明园时,在正大光明殿西配殿换衣裳时,听到的谦嫔、李贵人、马常在贴着墙角说闲话。
原来李贵人和马常在现在也住在一处了。
张贵人低声道:“远虽然是远了一些,不过皇上如今眼里只有吉姐姐,从来也不向别人那儿去,再说皇上从前也并不怎么中意我,如今住的远了,天高皇帝远,我反而倒落得个轻松自在呢!”
她说着这番话,旁边的宫女丽橙便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张贵人转身望着波光粼粼的后湖湖面,缓缓道:“唯一让人不快的,便是成日要见到李贵人和马常在,不过若不是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也不大出门,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两人一边说,一边沿着湖边缓缓行走,张贵人又絮絮地捡了汇芳书院中,那两人讨厌之事来对吉灵诉苦,不知不觉,已经拉着吉灵,沿着后湖边走了好远下去。
直到杏花村前,张贵人这才意识到,猛地停住了脚,笑道:“吉姐姐,瞧我,糊涂的!倒把你往西北边带了。你的天然图画在东边,应是往那儿走!”
她说着,伸手遥指天然图画,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向往之色,道:“那儿风景正好!又清幽,又安静,定然是合了吉姐姐你的心意。”
待得吉灵走后,丽橙托着张贵人的肘,主仆两人沿河慢慢走回去,一路经过杏花村、万方安和、上下天光、武陵春色等处,直到人迹渐少,无人之处时,宫女丽橙忽然低声道:“主子,奴才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素来乖巧机灵,这般肃色老成倒是少见,张贵人停下脚步,微觉奇怪,瞧着她道:“怪里怪气的,有什么话就说呀。”
丽橙屈了屈膝,这才低声道:“主子如今抬举奴才,能让奴才贴身侍候您,是奴才三辈子积德修福才换来的!主子待奴才也是极好的,正因如此,奴才才不得不说!
主子,您还记得那一次,宁嫔——从前的宁妃娘娘,硬要说主子您在院中栽花,让她咳喘不止,结果当场打了您许多耳光的事吗?”
张贵人听她提到这事,眼中微有不快,走到湖边,伸手抚摸在一株花枝上,沉默不语。
半晌,她一抬手,将那花枝“咯噔”折了下来,在手中晃了晃,对着湖面轻飘飘地扔了出去,才道:“我知道你的忠心,那一次若不是你拼命冲去景阳宫求救,我还不知道被宁嫔糟践成什么样子呢。”
丽橙摇头道:“奴才不是邀功。”
她上前来,伸出双手,轻轻柔柔地搭在张贵人手臂上,低声道:“主子,奴才忠心为您,自然也是一心盼着主子好的。
奴才知道主子是个不想争的性子,可是在这后宫之中,这么多娘娘主子,哪能是您不想争,就能不争的呢?只怕是您自个儿存了这份心,别人却偏不让您安生!宁嫔娘娘那事儿,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她微微抓紧了张贵人的手臂,道:“从前,奴才瞧着麦冬姐姐总是随着主子,主子您说什么,麦冬姐姐便做什么。但奴才……奴才和麦冬姐姐不一样!”
她目光灼灼:“奴才没读过书,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不过听人说过有个词儿叫‘未雨绸缪’——人要向好,就得提前为自个儿打算:宁嫔娘娘为何敢如此欺辱主子?可不就是因为主子您只是个贵人么?
倘若您位份高一些,或者如吉贵人一般,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宁嫔娘娘还敢那般对待您吗?”
她叹了口气,瞧着张贵人方才掷出去的那枝花枝,浮在湖面上,正随着水势缓缓浮动——叶子鲜嫩,花萼娇美,便如张贵人一般。
丽橙蹙着眉头,一边斟酌着话语,一边低声道:“主子年轻貌美,可皇上这次分配居处,却将您安排在了汇芳书院这样边角的地方,主子以后这一辈子,在宫中的路还长,难道这一辈子就甘心如此么?”
张贵人微微皱起眉头,扬起下巴,瞧着远处的湖面,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