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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
    两个人都走了过来。沿着荆棘丛生的路,从青涩一路走到成熟,从大夏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走到天光大亮,纵使磕磕绊绊浑身是伤、纵然几度行至万丈深渊,最终还不是牵到了彼此的手,成就了最好的、无坚不摧的圆满。
    可惜,如今庄青瞿虽成熟沉稳了,依旧觉得哄人好难。
    尤其见不得他落泪,心里疼极了又爱极了,却还是只知道捞过来,一遍一遍认真地亲亲。
    那么多年,那么前尘往事。
    他曾经搂着阿昭,心里依旧无法安然——他知道他有朝一日总会全部想起来,他怕他又变回曾经那个捉摸不透的锦裕帝。
    他不是不喜欢那个锦裕帝,他都喜欢。既深深沉迷失忆后亲近他信任他、待他毫无保留的阿昭,也永远爱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岚王其实也是非常贪心的。可可爱爱的阿昭,凛然不可侵犯的帝王,他都想要。
    而他如今,他再也不会不安。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宴语凉拖过来埋身在他颈间。
    因为他终于明白,
    阿昭一直都是那个阿昭,不曾有任何改变。他此刻甚至相信,就算阿昭当时受伤醒来之后没有失忆,他们最终依旧可以排除万难,最后在一起。
    也许要比这次难一些。
    也许又要经历一些磋磨砥砺,也许要经历小黑屋。
    但一定可以。
    因为本来他们就是两情相悦,因为阿昭从来都不是没有心。而他,不管他有没有心,也从未有一刻想过放弃。
    如今好不容易能说开,他觉得他们错过了好多,他迫不及待要用甜蜜洗去曾经的苦涩。
    他抱着宴语凉的腰,耳鬓厮磨,鼻尖磨蹭。听他说话,也跟他说了很多话,很多他平常羞于启齿、端着教养说不出口的话。
    他不会哄人,但他会一直努力。
    窗外树影婆娑。他们说一会儿,困了就睡一会儿,直到晨光熹微。
    庄青瞿:“饿不饿?”
    宴语凉点头:“饿。”
    他可是经常一天要吃七顿的人,昨晚连夜宵都没吃。不过话又说回来,越陆这边山清水秀什么都好,就是菜品完全和大夏没法比,香料味道又很奇怪,锦裕帝吃不惯。
    然而唐修璟等人却吃得十分开心飨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国家的东西并不好吃。
    锦裕帝也不好意思提。
    而他自己又比较笨手笨脚,虽然学了做饭做出来又比较难吃,自己动手都无法丰衣足食。
    庄青瞿失笑:“乖,再忍忍。待我能起来了,就给你做。”
    宴语凉抬起头,看到荡漾着淡淡的湖水微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宠溺。“小庄会做饭?”
    会啊。
    学过,专门学的。庄青瞿天赋过人,又有什么是学不会的。
    他是在英王府学的。当年在洛京,英王妃金枝玉叶养尊处优,却常常为爱亲自下厨。她曾卷起袖子一脸明亮地教导他:“要抓住老宴家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庄青瞿跟她学了许多许多。
    虽然当时他已经远离京城、远离锦裕帝,这玩意未必此生还有机会能用上,即便如此,还是贼心不死地学了好多王妃的拿手好菜。
    那些菜式都是英王最喜欢的,也都是宴语凉喜欢的。
    这英王就是生来如此奇怪。明明与三皇子同父同母,却偏处处只和一半血缘二皇子一模一样。庄青瞿在洛京那段时日,睹物思人,也很喜欢找年轻的英王出来喝酒。
    喝醉了以后,宴落英咕咕哝哝:“其实小的时候,二哥有段时间总骗我说三哥得了传染的风寒,让我乖乖待在母后的寝宫,没事不要去找三哥。他只当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殊不知我因从小跟在他身边,其实都清楚明白得很。”
    “他知道太子随时要对三哥出手,在三哥身边很危险,他是在保护我。”
    “但他不知道的是。三哥出事那日,我正巧在东宫外面玩,听到了太子与人密谋说晚上要如何混入宁王府烧死三哥。”
    “那天我回去后没有告诉母妃,谁也没有说。”
    “……”
    英王没有阻止三皇子的死,却在后来此案的审理之中参与指证告发了太子。此事宴语凉当时曾觉得过蹊跷,但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他只觉得,小英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向着他也无可厚非。
    虽说是小小年纪不该有这种城府,但自己十一二岁时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宴语凉是时至今日,才知道整件事的全部原委。
    真怪不得后来岚王摄政那段日子,人人当他是谋逆,他为难了所有人却从不曾为难英王,而英王按说地位岌岌可危身处险境,却也不曾起兵反他。
    庄青瞿与他弟弟早就互相交底了。
    原来小英一直什么都知道。小英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恨他,小英明白他。
    宴语凉释然之余,不禁也有一点点的难受。他本以为他一手带大的小英,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他特意给他找了最优渥的封地洛京,让他顺利迎娶了他自己挑中的甜美的小妻子,就是希望同样身在帝王家,至少小英能过得轻松快活些,不会同自己一样……
    庄青瞿:“昭昭。”
    “……”宴语凉脸颊微红,移开眼睛,至今不能适应他这么叫他。
    “你是否还记得曾答应过我,以后把责任甩给英王,你陪我去游山玩水、逛遍天下?”庄青瞿却不肯放他,眯起眼睛,鼻尖抵着宴语凉露出牙尖尖:“别说你忘了?”
    宴语凉赶紧摇头,不敢忘。
    “阿昭,最难的日子咱们都替他撑过去了。他也已轻松快活十几年了,也快该换他上了。”
    “你到时候,”他道,“可不准舍不得。”
    好,知道了。
    不会舍不得。以后只舍不得你一个。
    他伸出手,庄青瞿抱住他的要,两人胸膛靠着,他们从来没有一刻离得那么近。
    门外,不知该进不该进去的唐修璟,心里很是艳羡。
    他其实已经很是努力不想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了,但他这破体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当年御花园里的种种到眼下的温存,总是撞见到一些不该看的。
    好在他围观的故事,终究有了一个好结果。
    虽然他祝福之余,也有一点难过过。但没事,他相信他有朝一日也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独一无二”。
    也许不会像皇帝哥哥一般聪明能干,但可以跟他互相扶持、携手余生。他要跟皇帝哥哥一样,要找一个可以并肩而立的。
    没事,他们越陆美人自古多。天下绝色半数出自越陆,聪明能干的也不少。
    庄青瞿是隔了几日发现拂陵和苏栩都不在身边,才知道他们找药去了。
    那两天他已经可以下床,但宴语凉还是当他重病号,处处待他小心翼翼。
    岚王去给他做饭,他在旁边嘘寒问暖打下手,把萝卜丁切得稀碎不能看。车马粼粼,天气晴好,越陆王邀他们去郊外踏青,明明就暖得很,锦裕帝却全程逼岚王穿披风还时不时给他盖毯子捂手。
    唐修璟:瞎了。本王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他确实不该在车里,本来是人家两人世界的马车,多他一个作陪的突然逼仄。而他却不仅要沐浴在岚王“你、不太懂事”的眼神中,还要被迫看到马车一颠一颠,从岚王衣摆下露出的一点鸭绒黄绒绒袜。
    庄严肃穆的脸搭配这样一双绒绒袜,真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但锦裕帝买的他就穿了,如果这都不叫爱!
    一日踏青野餐很是愉快,晚上回来之后,却听闻密报说邻国胶南出了事。
    胶南与大夏的关系,一直与瀛洲与大夏很是相似。数百年来曾一度是大夏的臣属国,可又在大夏国运衰退之时频频背刺。然而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仇怨只有永恒的利益。可这几年,胶南王眼见大夏崛起势不可挡,又频频进献礼物示意交好,如今虽不算是附属国,也与大夏关系处得还不错。
    却不成想,前几日胶南王突发急病去了世。
    他身边的权臣安箬在胶南王死后立马发动政变,杀死了世子篡权夺位自立为王。他因为王位来路不正,担心大夏和越陆会对其有所责难,因而已迅速地封锁了边境。
    宴语凉:“……”
    本来,他不锁边境也就罢了。
    虽然臣子篡权值得口诛笔伐,但毕竟是他国内政,大夏国库还缺钱呢也并不想多管闲事。
    可如今却不同!
    拂陵和苏栩却在胶南地界上呢!他俩万一出了事湖心黛怎么办?
    三苗旧部遗址如今在胶南地界,两人几天前已经换了官文进入胶南境内。如今封锁甚严,除了最初的一批探子回来其他人消息一概全无,听说安箬这几天还抓了不少无辜大夏商人关进监牢。
    大夏礼仪之邦,很少主动征伐欺凌他国。但时境不同,此刻宴语凉认真考虑直接干胶南!
    甚至都来不及写诏书回京,他能不能直接用唐修璟的兵干他们?
    第84章
    宴语凉说借兵就借。
    没有什么不能借的道理。他是帝王,注定从一开始就站得很高、看得长远。锦裕四年大夏自己也一锅烂摊子收拾不掉,他也困难,可面对夜叩宫门唐修璟,还是咬了牙尽力伸出援手。
    为什么?当时群臣都不明白。只有锦裕帝算得清楚,无论是越陆在大夏之南的战略位置、还是唐修璟的为人,这笔生意都只会稳赚不赔,别人看不到的百年之计他得看到。
    最后终是一切如他所想。
    当年的一切投入,都在后来有了开花结果。无论是日后收到越陆的一大堆投桃报李的礼物、通商赚钱,以及如今他能跑来越陆白吃白喝要药材,以及大咧咧要求人家出兵的便利,都有那时种下的善因。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情只有永恒的利益,人与人之间有。
    越陆军很快集结。
    宴语凉能看出来,岚王很是有点嫌弃越陆军,尽管他努力掩饰了。
    没办法,作为一个不大的半岛国,越陆虽曾内战多年、满纸血泪,但那些战争的规模在大夏看来几乎不过是村与村之间的械斗,根本不值一提。
    越陆正规军的精气神和装备制式都比起身经百战的绿柳军差得远,在岚王看来就连基本的训练有素都算不上。幸而对手也只是区区胶南,算是勉强能带。
    宴语凉:“岚岚,你,还真要亲自带他们啊……?”
    唐修璟在一边倒是默默的雀跃期待。
    他身为越陆王,自是无比渴望越陆的军队能被“大夏战神”带一次,让将士们在充分领略战神风采的同时,偷一点点的师。
    宴语凉却是万万的舍不得。
    他心疼岚王身体。他家岚岚虽然能下床了,可毕竟还是气血虚弱,他每天精心伺候都来不及,哪里得让他再辗转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