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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真是发病的时候,吓得要死。病发过了,身体底子又好得不得了,就连宫中御医都觉得怪哉。
    沈茂和柳氏见她没事,逗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红梅躲在花溪院外,见沈琉璃醒来,第一时间给沈珍珠递消息。
    “二小姐,大小姐醒过来了。”
    沈珍珠正在绣制手帕,针尖一顿,立时就划破了手指,血滴在丝帕上,绣了半天的娟帕就此毁了。
    昨晚上花溪院灯火通明,宫中御医进进出出的,还以为沈琉璃活不成了呢。
    果然是祸害贻命千年,命硬得很。
    ……
    沈琉璃和明月郡主约好了去看戏,这几天,差不多将上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梨园春里的每一出戏都听了个遍。
    这日,梨园春排练了一曲新戏,戏名就叫蛇妖与和尚。
    两人坐在楼上雅间,边听戏,边磕瓜子闲聊。
    明月郡主看了一眼戏台子上的美艳蛇妖,摇头惋惜道:“蛇妖爱上和尚的下场,怕是只能被和尚给收了吧。”
    “蛇妖扰了和尚的清修,难道不该被收吗?”沈琉璃反问,“和尚可是要立地成佛的。”
    “成佛有何意思,不如堕落红尘走一遭,来得潇洒?”
    “妖与和尚,天生对立,如何共赴红尘走一遭?我觉得这结局挺好的啊,蛇妖被和尚收进了钵里,人家和尚吃饭睡觉都离不开钵,不也算在一起了吗?还是形影不离的那种!”沈琉璃支着下巴,笑眯眯道,“蛇妖在钵里每日听着和尚诵经祈福,修身养性,万一悟出了佛性,成了蛇仙呢。仙可比妖的身份地位高,不一定非要将人拽入红尘谈情说爱啊?”
    明月郡主叹道:“果然,成了亲,和没成亲的姑娘,是有所差别的。以前,你绝对会支持我的看法,肯定会说蛇妖将和尚拽入红尘才是最好的结局,当和尚有何好的,吃斋念佛,好不清苦。可你现在……”
    沈琉璃磕着瓜子,含糊道:“那不是以前吗?人的想法都会变的。”何况,以前痴念着萧景尚,情对她来说,至关重要。
    可如今一旦犯了心疾,疼的她一脚踏进鬼门关,一脚在人间,就感觉人还是活着最重要,平安康健的活着,才是要紧事。
    一场情爱谈的轰轰烈烈,生生死死的,有何好的。
    明月郡主摆摆手道:“算了,不说这些妖啊,和尚啊,说说最近端国公府世子的事情吧。你听说没,这色胚世子好像突然失踪了,踪迹全无,端国公府正急得到处找人,悬赏五千两!”
    “哦,是吗?”沈琉璃挑了挑眉头。
    她当然知道啊,悬赏五万两都找不回来了。
    果真如她设想的那般,楚婕妤毁尸灭迹了。
    第33章 ......
    明月郡主白了一眼沈琉璃:“你这消息未免也太过闭塞了, 这都不知道?”
    沈琉璃佯装不知,抬了抬眼帘:“你都说了这世子是色胚,我无事关心那色胚干嘛, 再说我又不缺银子, 需得赚端国公府那五千两赏银?”
    “什么赏银不赏银的,谁稀罕?本郡主就是听父王说, 这色胚世子怕是找不回来了。”明月郡主神神秘秘道。
    “怎么说?”沈琉璃扬眉。
    “死了的意思。”明月郡主不耐地解释道,“就是那天太后寿宴过后, 色胚世子便再也没回过府。端国公府的人原以为他可能出宫后眠花问柳, 宿在了哪个温柔美人乡, 也就没在意。可色胚世子一连五日都未归府, 国公府的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着急忙慌地去寻人, 找遍了色胚世子经常去的地方,连鬼影子都没找见。”
    明月郡主顿了顿,继续道:“后来, 端国公府的人又问了些胡斐的好友,都说太后寿宴上曾见过胡斐, 之后便再也没见过。端国公爷便去查了出入宫记录, 只有胡斐进宫的, 而没有出宫的记录。这国公爷只好找到太后跟前, 听说将后宫排查了一遍, 依旧没有找到人。我父王说, 这胡斐可能被人暗地弄死了, 整日沾花惹草,有些官宦权贵家后宅的妇人都敢去招惹,说不定遭人嫉恨, 被下了黑手。”
    若非不允许,沈琉璃真想赞一句,肃王爷颇有先见之明。
    沈琉璃撂了瓜子壳儿,双手捧起茶盏,唏嘘不已:“若果真遭遇了不测,端国公和国公夫人一把年纪,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有多惨痛啊。”
    明月郡主哼道:“惯子如杀子。”
    其实沈琉璃和明月郡主皆是被家人宠得无法无天的那种,这话有些打脸。
    沈琉璃颇有自知之明,笑道:“人家端国公府就只这么个宝贝儿子,不宠着,宠谁呢?”
    端国公府本有两个儿子,端国公对两个儿子都是精心栽培,哪知道小儿子胡斐文不文,武不武的,既不是读书的料,又吃不了从军从将的苦。端国公见小儿子培养不出来,就没怎么在他身上过多花心思,结果就越长越歪,越长越好色,平时端国公老两口没少给他收拾烂摊子,四处擦屁股打点银子。
    本来就没对小儿子寄予厚望,小儿子既无能,等他长大娶亲让他另立门户,开府出去独住便罢了,能帮衬则帮衬,实在帮衬不了就不管。
    可天有不测风云,专心培养的长子偏偏是个短命相,英年早逝了。自此,哪怕歪到了天际的胡斐也成了国公府的香馍馍。
    明月郡主哼哼唧唧道:“要本郡主说,死了最好,少一个色胚,少祸害多少无辜的良家妇女。”
    沈琉璃抬手挠了一下脸颊,眸眼轻动。
    照这样说,楚婕妤算是为民除害了。
    嗯,她也算。
    沈琉璃在心里美了一下,便转移了话题:“我听说昭阳公主前天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得可重?”
    “你是不是想看她笑话?”明月郡主托着下巴,说,“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她只蹭破了点皮。不过,听说过程倒是蛮惊险的,她摔下去的地方恰好有一处木头桩子,如果不是安驸马及时出现救了她,估计不死也残。”
    “木头桩子?”沈琉璃勾唇,“她是挺幸运的。”
    “幸运什么,可害苦了安驸马。人家多好的郎君,被她薄待不算,这次还为她伤了腿,那木头桩子没扎到昭阳身上,可却扎进了安驸马的腿里。”
    昭阳公主差点摔伤,与她交好的霍婉仪家中也出了事,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沈琉璃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明月郡主只当她是没瞧成昭阳公主的笑话,难免有所失望,便转头继续看戏。
    沈琉璃抬头,目光也落在了戏台上。
    戏台上,正演到蛇妖救一个性命垂危的凡人小孩,却被和尚误会蛇妖要杀那个小孩,和尚大失所望,二话不说就同蛇妖打斗起来,蛇妖急忙辩解,可和尚说什么都不听,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原本,和尚已有了为蛇妖脱下袈裟还俗之心,可这一幕,让他动荡的佛心重新归一,让他意识到妖就是妖,怎可能真正放下妖族的杀戮天性,除魔卫道才是和尚本该坚守的佛心。
    可和尚不知道的是,小孩被毒蜘蛛咬伤,蛇妖只是帮小孩将毒血吸出来,他看到她沾满鲜血的红唇,便误以她在吸食人血。
    最后,蛇妖厌倦了,她爱上的男人竟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和尚不相信她,她以前也救过人,可他却只觉得她别有居心,只是为了在他眼前演出一副妖孽向善的假象,以此来动摇他的佛心。
    蛇妖心灰意冷,不再负隅顽抗,心甘情愿被和尚收了。
    她只哀哀欲绝地留下了一句,“和尚,你一心向佛,除掉我这只妖孽,能让你佛心稳固,那么,我成全你!”
    明月郡主托着香腮,哭的稀里哗啦:“呜呜呜呜,太好哭了。”
    沈琉璃唏嘘地直叹气,应景地挤了挤眼泪,只是没挤出来。
    明月郡主捻起绣帕,沾着眼角的泪:“蛇妖还真被和尚给收了啊,你说但凡和尚离得近些,眼睛也不那么瞎的话,是不是就能看到蛇妖其实是在救小孩,和尚明明都快动心了……呜呜呜呜。”
    沈琉璃无语翻眼:“不就是一个戏吗?人家写戏本子的就这样写的,你要是觉得结局不好,砸银子让人重写便是,银子砸的够多,保管给你演一出蛇妖与和尚相亲相爱的大团圆结局,生几个小和尚或小蛇妖也行。”
    “戏里嘛,不可能皆可变成可能,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正邪不两立,这都能改!”
    明月郡主哭的一耸一耸的:“这不一样!”
    沈琉璃:“……”
    “和尚就是眼瞎,蛇妖救小孩之时,他出现的地方要是在蛇妖的左手边,就能看到蛇妖在施救而非加害,蛇妖也就不必被误会了。”
    沈琉璃:“……”
    较什么真?不就一出戏?人家的站位是提前排练好的?
    咦,站位不同,看到的也就有所不同?
    沈琉璃忽然想到御花园看到的那抹黑影,脑中灵光乍现,,让绿琦给她找来了纸和笔。
    梦境中,傅之曜被诬陷那日,并没看到现场还有其他人。
    可现实中,竟还出现了一人。
    铺开纸张,提笔画下御花园的地形,标注出假山的位置,然后将傅之曜、楚婕妤和胡斐所站的位置一一标在纸上。
    梦境中和现实中,自己出现的位置有所不同。梦中,她站在假山的东侧,看见整件事的发展;而现实中,她是从西面过去的,站在了假山的西侧,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仓皇逃跑的人影。
    又将那人逃窜的方位一标,发现以傅之曜的角度,是能完全看到那人,但楚婕妤和胡斐却不能看到。
    沈琉璃沉了沉眸,原来傅之曜同那人认识。
    梦中,当傅之曜被楚婕妤诬陷杀人时,傅之曜却自始至终没有将那人供出来,那人也是见证,本可以作为证人洗刷他的冤屈,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也不知道傅之曜和那人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值得他断根手指也不将人暴露出来。
    看来,傅之曜应是与那人提前约好在御花园见面,却没想到碰到了偷情的楚婕妤和胡斐。这运气有点衰啊!
    沈琉璃凝眉回忆那人的身形长相,发现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背影,实在猜不出那人的身份。
    反正,傅之曜的目的肯定不单纯就是了。
    沈琉璃专注地想着心事,明月郡主专注地哭,两人互不打扰。
    直到戏园关门,明月郡主都没从蛇妖与和尚的悲伤中缓解出来,一抽一抽地回了肃王府。
    沈琉璃也朝承恩侯府而去。
    半路上,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喊声,沈琉璃便掀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原来是大理寺正在查抄安国公府霍家。
    也就是霍婉仪的家,曾经伙同昭阳公主奚落过傅之曜的霍婉仪。
    大理寺的官差进进出出搜查罪证,抄家。
    府内的哭骂声不绝于耳。
    霍婉仪倚在安国公夫人肩上哭,哭的梨花带雨:“娘,爹倒底出了什么事,怎么现在连家都抄了?我们以后要去哪里啊?”
    安国公夫人抹泪哀叹:“我们没有家了。”
    这几个月,元康帝清算了许多显贵世家,提拔了众多寒门子弟,而安国公府被查抄的主要原因是安国公私吞了一座盐铁矿,而盐铁矿所得利润皆归当朝三皇子。此事牵连出来,三皇子亦被元康帝重罚了一顿,只是皇子所谓的重罚倒底比安国公府丢爵抄家轻松的多。
    元康帝只想着既能给萧景尚清除一切障碍,又能保全其他的儿子,可他却万万想不到自己死后,不到半年萧国就亡了。
    沈琉璃缓缓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距离自己被傅之曜血虐的日子怕是也不远了。
    她掰起指头算了算,大概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
    不急不急,稳到起。
    再算,好像距离傅之曜逃回陈国,还有五个月。
    嗯,也不急,继续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