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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刘和说:“我大哥和我哥他们忙,只能往回寄东西。我呢,也只能在放假的时候去看看我娘,唉,我心里也觉得自己不孝。”
    沈寒露说:“大哥上回回来还是两年前了吧,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没怀孕呢。至于刘家哥,那更久了,得三年了。不过他们离的实在是太远了,你也知道,光是坐火车来回就得半个月。之前他们回来,不都是住了半个月么。但这也把攒了挺久的探亲假给用了。”
    “我也理解,就是每次见我娘想他们想的不行,就心疼我娘。”
    “不过刘家哥还不结婚,确实挺让娘操心的。我记得他之前写信说今年过年肯定能回来,我想到时候娘估计又要催了。”
    “娘催他也没用,他也不听,之前说他们领导介绍给他一个姑娘,也是部队的,不过在文工团。但他和人家处了一段时间,非说人家矫情,不同人家处了。他比我还大三岁呢,也难怪娘要操心了。”
    “可能就是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嘛,刘家哥在部队,本来见到的女性就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然这回趁着他回老家过年,咱么帮他介绍介绍,相个亲,看看合适不合适?”
    刘和摇头:“算了,我了解我哥,他那人怎么说呢,就真的得自己看对眼,而且还得有了解。他如果想同一个姑娘结婚,那他必须了解对方的方方面面。但是相亲这种,肯定只说自己优点,缺点不会说,他根本不会接受。”
    沈寒露说他:“你也太片面了,你又没相亲过,怎么就知道对方不诚实了?”
    刘和说:“这不是诚不诚实的问题,是大家都会避重就轻,展现自己好的那一面,这都是约定俗成的啊。但是我哥他就会觉得被欺骗。”
    “刘家哥的警惕心也太高了吧。”
    “对,我哥就是疑心病重,心也狠。与他相反的是我大哥,太心软,太重情义。你说当初对我们这两个弟弟,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但他还是把我们当成了亲兄弟。甚至很多亲兄弟,当哥哥的也做不到像他对我们的这样。现在对大嫂呢,也是重感情。在六六年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和大嫂商议过离婚的事情了。”
    “是感情不和么?”沈寒露还不知道这回事儿呢,她见过刘和的大嫂,只记得她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对,感情不和,或者说三观不和。我大哥呢,就是那种农民的儿子,大嫂呢,是大小姐思想。本来因为大哥工作也忙,再加上在大哥面前,大嫂做的挺好的,所以大哥就一直没发现。后来发现了,大哥平时最看不起这种给人分成三六九等,而且觉得自己是上等人的这种人了。大嫂不仅自己是这种想法,还这么教育立新,像是职位不如大哥高的,大嫂就不同意立新和他们家的孩子玩耍。你说这不是教坏孩子么。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哥决定离婚。但是六六年,大嫂家受到牵连。大哥虽然同大嫂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但是他也知道,一旦离婚,大嫂的处境肯定不像现在安稳,所以才一直没有离婚。”
    第76章
    到了九月份,房子终于收拾好了,沈寒露一家也搬进了新房。
    令沈寒露激动的是,她终于住上了有厕所的屋子,虽然卫生间很小,只有蹲式的马桶,洗脸池都没有,只是可以把脸盆架子放这个屋里,方便洗完脸倒水,也没有办法洗澡,但是,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反正沈寒露自己是满意的不得了。
    除了卫生间就是厨房,说是厨房,但其实也是个小屋子。用的也不是煤气灶,而是生铁铸造的‘洋炉子’,只是厨房正好有个小窗户可以把烟囱伸出去。
    而且厨房有门,做饭的时候把门关上,在厨房里做饭,不会把煤灰荡到屋子里,同样饭菜味也不会飘的满家都是。
    不过沈寒露也不打算怎么开火,厨房主要是拿来放暖水壶。平时厨房门锁着,钥匙挂在门上,这样就算孩子一大一点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进厨房碰到热水。
    家里的阳台也挺大的,现在只做了挂衣绳,拿来晾衣服。
    至于客厅,家里也终于有客厅了,摆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一张饭桌,一张写字桌,一面书柜,再放上衣架和几个凳子,也就满满当当的了。
    至于沈寒露和刘和的卧室,就还是他们之前屋子的摆设,只是把其中一张写字桌移到了客厅,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变化了。
    而隔出来的屋子,因为要兼顾到光照,所以是以窗户为中心,一分为二。因为这间屋子的门是挨着墙的,又将两小屋子分别做了门,这样从两个小屋子出来,有个小小的走廊,然后再从原本的那扇门出到客厅。
    只是照顾了光照,两个屋子大小就有差别了,一个有十五平米,和沈寒露他们之前的房子差不多大了。可以放得下衣柜和双人床。
    一个只有九平米,只能放一张双人床,再放一张箱子。
    沈寒露因为要照顾三个孩子,就让刘和回村里去将他娘接来,要是何春香和沈满囤有空的话,也一起来住一段时间。
    沈寒露都做好了三个长辈一起来的准备,甚至开始剁肉馅,准备包饺子。
    没想等沈寒露包好了饺子,刘和却一个人回来了。
    沈寒露还挺奇怪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刘和也挺无奈:“现在不是有知青下乡么,你也知道的。”
    沈寒露点头:“嗯,我知道啊,我有两个舍友就是知青,不过他们是去的兵团。前年还写信同我说要结婚了,我还给他们寄过去不少票证呢。”
    “咱们大队也有知青,从六八年冬天开始每年都有人来。”
    沈寒露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只是因为大队给知青安排的住的地方离他们家挺远的,而且她回家也不怎么去地里,所以她和大队里的知青可以说连照面都没有打过。
    “爹娘他们没来咱家和知青有什么关系呀?”
    刘和说:“以前大队安排的知青宿舍是在村西头,那个空院子里。但是问题是那院子其实不大,只有两间房,这知青每年都来。就算有的知青同本地人结婚了,那里也还是住都住不下了。所以今年来的知青,大队就安排他们住在老乡家。”
    “这个老乡不会是咱们家吧?”
    “正是,先说岳父岳母那儿,全大队家里有两间空房的,也只有这么一家。”
    也是,全大队的人家里,没有儿子的本来就少。这家里有儿子,儿子一娶媳妇,原来的老房子只会住不下,不会没地儿住。
    也就是他们家,五个闺女,全嫁出去了,而且还都在外头上班。
    沈寒露关心的是:“那住我家的什么人啊?男的女的?好不好相处?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有的学生真的相处起来也不容易。”
    “男的,一个小年轻,今年才高中毕业,还是沪市人。我打听了一下,家里爹妈都是医生,因为是西医,也受到了一点影响。但是病人总得有医生给看病嘛是,所以就开始那几年得常常做检查,常常进行自我批评。现在好多了,只是他是家里的老三,上头两个姐姐,如今知青下乡,家家户户都得有这个名额。所以虽然家里人很舍不得,但是还是送他下乡了。我同他说了会儿话,感觉不是那种很激进的,脾气挺温和,对着岳父岳母也很好,叫的挺亲热的。”
    沈寒露放下心来:“能和我爹娘好好相处就好,不过他住哪个屋啊,家里空着两个屋呢?”
    刘和说:“自然是住另一个屋,咱们那个屋结婚的时候收拾过,一些家具还是全新的,娘才舍不得让知青住呢。”
    “那就好,我那屋里宝贝可多着呢,要是外人住进去发现了,一举报,我就完蛋了。”
    刘和惊讶:“我也在那屋住过啊,有什么宝贝我都不知道?是你之前藏的书吗?”
    沈寒露摇头:“不,说出来吓死你,但是我答应了别人不说的。等将来可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说到藏起来的钱,沈寒露也不知道曾教授刘教授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每个月,沈寒露都会给他们邮寄一次粮票,到了换季的时候,会寄过去一些布票。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到,收到能不能用。
    沈寒露从来没有收到过他们的回信。
    要不是二姐夫那里从来没有收到不好的消息,沈寒露都开始怀疑他们出事了。
    至于曾武,从六五年他考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宁城,而且后来他还主动与曾教授刘教授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听二姐说他现在在帝都上班。但是对于他的人品,沈寒露实在是瞧不上。
    他的情况和刘和完全不同,刘和是遇上了从小虐待他的继母,对他也不闻不问的父亲。
    但曾教授和刘教授对曾武可是很好的,在六六年以前,作为教授的孩子,曾武过得生活肯定比全国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好。
    既然沈寒露不想说,因为是对别人有过承诺的事情,刘和也没有追问,而是说:“岳父岳母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孩子。以前家里人也很宠,所以什么也不会,连饭都得眼巴巴的看着岳母,让岳母在做饭的时候捎他一份。要是岳父岳母来市里,家里只留这么一位,岳母怕他做饭把屋子都给烧了。于是就说以后有时间再来吧。”
    沈寒露听哭笑不得:“这自理能力也太差了吧,连饭都不会做。”
    刘和说:“可不是,对了,你藏在厕所的字典我也给你拿回来了。这两天放阳台晾晒晾晒,不然太臭了。”
    沈寒露问他:“你是把我没看也就是没有撕下来的那部分拿来了?还是所有的都拿来了?”
    “所有的都拿来了,你不知道,那个沪市来的知青,竟然还自备卫生纸。”
    “哇,卫生纸可不便宜,也不好买,说实话,我在宁城都没怎么见过人用卫生纸的,大家都是用草纸。”
    “那知青说他爸妈都是医生,觉得卫生纸更卫生。然后呢,他还很大方,非要把带来的卫生纸放厕所。娘让他放自己屋子里,用的时候撕一点。他不,他觉得爹娘对他很好,他也要回报爹娘,他非要一起用。你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娘都快急死了,生怕他放厕所的卫生纸被人偷了。于是我就把你那个箱子给腾出来,钥匙也留给娘了,让她把卫生纸放木箱里吧。”
    沈寒露无语:“好吧,不过我其实我自学的进度也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了。剩下的也没多少,现在咱们有了大房子,也有地方放这些字典了。”
    刘和又说:“至于我娘那里,也是住进去一个知青,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这个姑娘好像是成分不太好,大队长也怕其他知青欺负她。以前不就发生过女知青联合起来排挤其中一个的情况。那个被被排挤的还只是家里舅舅在国外。现在住娘那里的,爷爷是民族资本家。听说在帝都还是那种叫的上名字的。后来他爷爷和爸妈叔婶什么的都下放了。她是跟着姥姥姥爷,这不读完高中,也来农村了。她这样的身世如果被大队里的人知道最多被说些闲话。但是让其他知青知道,就怕发生矛盾。我娘呢,她在村子里的地位不一般,因为是军属,供养出两个军人,村里人都挺尊敬她的。这位女知青住我娘那里,也是一个比较好的安排。”
    “那大队里现在是打算让他们住多久啊?”
    “我听大队长的意思是,估计得住个一两年,没办法,大队也没钱修房子,更没钱盖房子了。”
    “那倒是能有个人和娘作伴,只是我本来说把娘接到市里来,毕竟娘都六十多了。”
    刘和说:“虽然娘和那知青才刚认识,但是相处的倒是挺好的。那知青从六六年也就是七八年前就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对老人挺有耐心的。而且我问了下牛大夫,他说娘的身体现在也还好,调养的不错。主要是她年轻时候吃的苦太多了,老了这小病小痛的就少不了。但是,没有什么大毛病。”
    “那就好,娘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娘觉得还是老家住的舒心,就先让她在老家住着吧。”
    很快,就进入了一九七六年,这是全中国人都悲痛的一年。
    就是刘和,沈寒露都见他偷着哭了好几次,刘和一哭,沈寒露就跟着想哭。
    接着,日子又进入到了一九七七年。
    这一年沈寒露的三个孩子,沈峥,刘嵘和沈娇已经四岁了。
    沈寒露单位还有刘和单位,都是大厂子,单位里是有托儿所的,对单位职工的孩子是免费的。
    在孩子一岁后,就可以送到托儿所去了。像当初沈寒露二姐把孩子放在老家,让何春香帮忙照顾,而不是放到托儿所,是因为她当时也不安定,怕万一有人找到孩子,若真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而且当时家里时常有人上门,有的人言辞激烈,万一吓着孩子也不好。
    但是沈寒露和刘和就没有这个担心,他们可以把孩子直接放到刘和单位的托儿所,而且因为电机厂单子多,厂子也有钱,孩子上托儿所是不仅不花钱,提供的午饭还很不错。
    每天早上刘和沈寒露上班之前把孩子送过去,晚上再一起把孩子接回来。
    开始他们还担心孩子不适应,后来见孩子在托儿所也过得很好,甚至因为他们长得好看,里面的老师会偷偷给他们开小灶,吃好吃的。
    三个孩子也很喜欢去托儿所,和一堆小朋友一起玩,还可以学习认字,数数。
    今年沈寒露上班已经是第九年了,九年的工龄她的工资终于涨到了四十二块钱。
    刘和更是升到了八级,他的工资一直保持在沈寒露的三倍左右。不管在什么时候,搞技术的总是更挣钱一些。
    从结婚第一个月开始,沈寒露和刘和就每个月存一百块钱,随着他们工资的增加,即使每个月要给父母养老钱,要抚养孩子,剩下的工资也一直都是够花的。
    到了七七年夏天,当初离开去农场改造的曾教授和刘教授也都平反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沈寒露还没有结婚,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四岁了。
    他们走的时候孙子孙女还只是牙牙学语的小童,现在都快小学毕业上初中了。
    这几年的时间,他们清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再见他们,沈寒露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时间真的带走了很多东西。
    沈寒露将以前他们拜托自己收着的钱全还给了他们。这是她对他们的承诺。
    刘和的哥哥刘家也终于结婚了,在七四年的时候,他回家探亲顺带着过年,没想同住在家里的知青叶雨看对眼了。
    两人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这事儿让周婶子高兴了许多,她和叶雨相处的多,也非常喜欢叶雨这个姑娘。
    而刘家这个儿子呢,已经三十多了,还不结婚,一直是她心里头最发愁的事情。
    如今刘家和叶雨处对象,周婶子恨不得他们立刻结婚,但刘家想和叶雨结婚,可叶雨怕因为自己的出身连累刘家,所以一直都拒绝刘家的求婚。
    直到今年六月份,叶雨的父母,爷爷都平反,她这才松口同意与刘家结婚。
    刘家接到她的信,立刻请假回来和她举行了婚礼,因为刘家已经升到了营级,部队也早分配了住房,他直接带着叶雨回部队了。
    前头刘家才结婚,让全家人都高兴了一回,接着刘和的大哥魏敬安就离婚了。
    叶雨怕自己的成分不好连累刘家,魏敬安反而是在岳父岳母平反后,选择了同妻子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