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有一说一,什么下场?飞黄腾达的下场?那还真是信战的责任,养出一条吃里扒外的狗。打比赛怎么了?敢情全信战都闭着眼睛打的?身为战队一员,老实本分打比赛不天经地义?就你家宋绍特殊?打完要这要那?】
姜昀祺一条条看下来不知道说什么。他没和人吵过架,最多和裴辙理论几句,说不过也要说,坚持下来,最后就说得过了。
薛鸣淮:“帮信战、帮你说话的不少。绝地狙击官网论坛也有。”
刘至笑:“晏雨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在我身上一击即中的手段,到了云神这,就快露出马脚了。”
薛鸣淮冷声:“不够。我要让他身败名裂。还有宋绍。”
姜昀祺说:“eric昨天打电话给我,说黎坤联系过官方,但官方否认出错。”
薛鸣淮去看刘至,刘至说:“我来的路上也在复盘你们最后那场比赛。表面确实天衣无缝,但仔细看,在你的三级盔被晏雨爆掉之前,将时间线拉到足够长,秒帧程度,其实有零点五六秒的闪时时间差。这个秒数,看上去极短,根本做不了什么,但其实对于一位职业选手来说,绰绰有余。云神你的最佳战绩是一秒十六发。如果将这个作为技术天花板,那零点五六秒几乎就是职业起始线。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宋绍在这零点五六秒里做了什么导致你的三级盔保不住你最后一滴血。”
姜昀祺回来后也做过复盘,疑问和刘至一样。
如果宋绍真的做了什么,最起码即时击杀信息会显示。但结果只是他被淘汰,宋绍象征性地击中晏雨。
咖啡馆里不断有人进出。隔壁桌来了一群刚放寒假的中学生,有说有笑,抱怨寒假作业,起哄一起进门男同学和女同学,无忧无虑的热闹。
薛鸣淮坐在里面看着他们,忽然低低道:“宋绍发微博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一件以前我想做却没做的事。”
刘至转脸,面带笑意:“什么?”
姜昀祺也看向薛鸣淮。
薛鸣淮却没有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像是独自一人做出一个决定:“我想申请‘意向申诉’——”
“不行!”
薛鸣淮话音未落,刘至霎时变了脸色,瞪着垂头若有所思的薛鸣淮,语气很重:“不可以。冬季赛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一次——薛鸣淮,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姜昀祺坐在座位上,难以置信:“你……”
所谓意向申诉,全称是“第三方意向申诉”。
不同于单纯由事件双方提交的意向申诉,往往陷入无休止的扯皮和互相推诿,第三方申诉简洁明了,就事论事。
绝地狙击举办至今,不可能没发生过宋绍晏雨这样的事,官方申诉渠道一直开通。
但很少有人投递“第三方意向申诉”——这是所有申诉渠道里最严格、专业人员介入最多、耗时最长的申诉手段。
处于事件中心的双方或多方不能插手申诉全程,从头至尾由第三方递交证据与疑点。看起来很简单,可一旦启动“第三方意向申诉”,如果最终结果与第三方意向一致,那第三方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不一致,第三方将因污蔑与耗费官方时力被永远除名比赛资格。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堵上另一个人职业生涯的终极申诉。
所以绝地狙击官方极为重视。一经提交,不仅当场赛事会被轮番专业秒帧复盘,涉事双方全部赛事也会被评估,以防“超常发挥”或是“多次失误”。
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愿意为了涉事一方堵上今后全部职业道路,无论事情多小,官方绝不会潦草处之。
绝地狙击赛事精神强调胆量与谋略,更重视齐心与协力。a9决赛四排联合作战,一队二队无差别上场,背后的精神正在于此。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第134章 狐假虎威
“我也不同意。”
姜昀祺注视薛鸣淮,神色严肃:“我们没有实在证据,只有一个猜测。就算猜测有一半成真的可能,但仅凭猜测贸然提出申诉,官方也会驳回。薛鸣淮,不要去做。”
薛鸣淮预料姜昀祺会说什么,往前坐了坐:“就算只有一半,我也要试。如果验证了,晏雨宋绍不仅会被永久除名比赛资格,他们的真面目也会被所有人唾骂,这样老大之前的——”
“你有没有脑子?!”
看得出来,刘至气得想打他,截住薛鸣淮的话,语速极快道:“五比五概率就能让你堵上全部职业生涯?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竞技赛场,五比五就是毫无胜算!五比五维持的不过是跷跷板平衡——平衡就等于新的起点。你现在去做这个毫无胜算的赌注,薛鸣淮,你脑子呢?”
刘至疾言厉色,很有当初p11副队的威势。
薛鸣淮一声吭不出来,缩了缩肩膀,还想说什么,但也只是抿住了嘴唇。
姜昀祺觉得刘至说得很对,不愧是职业老将。
确实,电子竞技中,五比五对抗的结果就是零。类似跷跷板平衡,彼此中和,等同于彼此处于同一起点——所以赛场上很强调绝对优势。这个绝对优势可以小到多出的一颗子弹,也可以是绝对高位的占领。总之,电竞赛场,优势第一。
青训生夜以继日训练手速、技巧和战术,不是为了和对手各握奖杯一边,而是在最千钧一发的时刻,拿下整个奖杯。
气氛僵持。
薛鸣淮觉得刘至说法虽然有道理,但申诉毕竟不是赛场,一旦申诉成功,在官方极其严格的审核下,晏雨宋绍不会不露出马脚。不过姜昀祺说的也是事实,开始确实存在被驳回的可能……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些许,铅灰云层在远处堆叠翻滚,看样子要下雪。店内亮起了熏黄壁灯,朦朦胧胧笼罩在上方,明明是中午,却有了几分日暮景况。
“接下来什么打算?”
薛鸣淮没敢看恼怒的刘至,偏头找了个话题问姜昀祺:“还有二十几天春季热身赛就开始了。”
世界赛隔年举办。今年是正常的春夏冬季赛。
罗马回来,姜昀祺就没再上过绝地狙击官网。一开始忙着陪阿随复健,后来阿随不想他去监督,姜昀祺就在家慢慢补学校落下的课。
外大一直有辅导员老师和他联系,希望他拿下好成绩为学校素质教育添一笔,后来名次不好也没说什么,只说趁着寒假先把之前的专业课补一补,其余的开学再说。
薛鸣淮的意思姜昀祺知道。
如果要继续打比赛,这一年是积累的好时间。春季赛开始,组一支队伍,慢慢打起来,等到明年,再争一把世界赛。
刘至见姜昀祺沉默半晌,说:“云神应该还没想好。”
姜昀祺笑了下:“说实话,我之前打算退队的。”
薛鸣淮却没多意外:“我回去找老大的时候就和博宇说不干了。”
姜昀祺:“……”
薛鸣淮满不在乎:“然后博宇把我拉黑了。”
姜昀祺:“……”
薛鸣淮:“我也把他拉黑了。”
姜昀祺无话可说。
刘志见怪不怪:“小淮以前在队里就很会和人闹脾气。听说在信战他和云神一队,没给云神添麻烦吧?”
姜昀祺其实很想提一提那次蒙锥克打架事件,但薛鸣淮神色过于紧张,姜昀祺顿了顿说:“没有。”
薛鸣淮友好一笑。
刘至瞥了薛鸣淮一眼,对姜昀祺说:“其实春季赛不急,看看形势。世界赛结束之后的春季赛会涌现一大批新兴战队,可以观望下,夏季赛再筹备也来得及。毕竟明年世界赛之前,还有一场春季一场夏季。”
姜昀祺点头。
时隔一个多月,再得知信战解散,当时的愤怒与沮丧、失望与懊恼,变得不是那么强烈。一时的情绪渐渐消解,回头再看,也有想要留下的东西,这无关荣誉,单纯只是因为经历过。
走神的时候,姜昀祺忽然有些担心博宇,他应该是所有人里最难过伤心的。
回去路上,姜昀祺给博宇打电话。原本想问接下来打算,哪想博宇直接哭了。
姜昀祺第一次听人这么声泪俱下,一路听博宇缅怀信战种种,也很感慨,只是安慰的话没说多少,“对”、“嗯”、“是这样的”之类赞同的话说了好多好多。
黎坤一声不响离开了云浮天梯,不知道去了哪里。eric回家了。博宇说现在偌大的四层别墅就剩他一个,跟孤魂野鬼似的。
姜昀祺没想笑,但听到最后嘴角还是止不住弯起:“那你过年回来吗?”
博宇擦擦眼泪,说话声都带着回音:“本来不想的,现在不是没处去……我回去又要被爸妈训,毕业一年正事不干,我哥肯定会嘲讽我不务正业……真不想回去。”
姜昀祺知道博宇家里还有一位很优秀的亲哥哥,日常鄙视博宇职业电竞选手的身份。
姜昀祺说:“那你回来我们一起过年。”
博宇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就是不知道坤儿去了哪里,往年都是我俩一起过年。他家里人很好,支持他打职业,不像我哥——哎,不说了。那、那说定了,一起过年啊!”
姜昀祺:“好。”
说起哥哥,姜昀祺很难不想裴辙。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裴辙了。
前几天电话里说在德国,很忙的样子。姜昀祺能听到会议场特有的交谈声,正式庄重,偶尔纸张翻过,窸窣嘈杂也像被框定在最高规格里,严丝合缝。
裴辙接通了没有立即说话,姜昀祺安静等了会。
电话那头椅子小心推开,裴辙朝什么人打了招呼。姜昀祺听不懂,他虽然是语言专业,但远没有裴辙熟练流利。况且,听裴辙低声说话的时候,姜昀祺只觉得好听,带着一种严谨到极致的性感。
出了会议室,裴辙声音提高了些,带着笑意:“昀祺?”
姜昀祺说:“你们这么晚还开会?我以为你回酒店了……早知道就不打扰你了。”
裴辙:“临时出了点了情况。没事,马上结束了。”
姜昀祺“啊”了声:“那你什么时候睡觉啊?你们什么时候结束?是不是还要忙好久?那你什么回来?快过年了,裴哥。”
裴辙听完姜昀祺所有问题,拣了最重要的回答:“肯定回去过年。”
姜昀祺觉得这个保证不是那么够意思:“踩点回来吗?”
裴辙笑了两声:“不会。”
姜昀祺闷闷不乐:“好吧。”
裴辙倚在会议厅一侧廊柱旁,不远处也有几位会议间隙出来透气的外事职员。
姜昀祺嘟囔:“想裴哥。”要是人就在面前,姜昀祺能使劲往裴辙怀里埋。
裴辙笑,语速微慢,一点点顺毛:“昀祺乖,裴哥疼你。”
临近年前一周,国内爆发大范围寒潮,姜昀祺随手切换天气,发现德国也爆发了寒潮,还有持续数天的暴雪预警,等到下午给裴辙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姜昀祺就有点着急。
宋姨见怪不怪:“不算什么事,裴先生那么大人。姨待会去医院看闻翌,晚饭记得去裴玥家吃。雯雯要是不在家,就去隔壁栋孙阿姨家接,准和孙家小女儿做作业呢。”
裴玥怀闻翌的时候情绪波动太大,身体状况也时好时坏,闻翌出身后体质就不大好,天气一变感冒咳嗽发烧样样来。
这段时间降温厉害,闻翌老咳嗽不见好,加上年末是省人医最忙的时候,闻措裴玥忙得脚不沾地,所以都是宋姨在照顾闻翌,顺带给姜昀祺和雯雯做饭。
姜昀祺挂了电话看了眼时间:“好,那我四点半去裴玥姐姐家。”
宋姨想了下:“五点半吧。闻翌今天得抽血检查,完了还要喂奶。昀祺饿了就吃点心,热一热就好。”
姜昀祺点点头:“好,要不要给雯雯也带点?我放保温盒里带过去。”
“不用管她!哪回不是在孙阿姨家吃得晚饭都不要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