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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卫青,在众人离去时,来到她身边,斟酌着说着话,面容温润平静,但眼底波涛汹涌。
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带有暗示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卫青。
他一路走来并非一帆风顺,所以行事才会格外地谨慎,他没有韩嫣可以肆意妄为的资本,他是靠卫子夫的关系做的将军,所以朝臣们瞧他不起,李广拒绝和他交流战机。
他稍微不留意,便是粉身碎骨。
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万丈深渊。
阿娇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刚才的那些话。
韩嫣有资本横,有资本浪,她逗他做出一些出格事也没甚么,可她逗卫青做甚么?
此时的卫青,根基不稳,又是外戚,无数眼睛盯着他,想抓他的错处。
他不敢,也不能,有半点行差走错。
卫青久久不说话,背后是竹林萧萧。
他生得实在太好看,让人对他生气都生不来。
阿娇端起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喝完茶,她看着卫青,忽然便笑了:看到将军,我便想起了将军的姐姐,卫夫人。
将军与卫夫人,甚为相像。
一样的谨慎小心,永远循规蹈矩,不会踏错半步。
卫青瞳孔微微收缩,嘴角慢慢抿开。
阿娇放下茶杯,起身便走。
多少有些可惜,那么漂亮的眼睛,只能远远地看着。
时有微风,竹影晃动,沙沙声如情.人密语,卫青清朗温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公主国士无双,堪配金屋藏
说到这,他声音微顿,最后那个字,咬得格外重,也格外清晰。
在郁郁葱葱夜风肆舞的竹林中,响在她的心头:娇。
一遍又一遍,像是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阿娇抬头,眨了眨眼。
内敛含蓄的男人就是这点不好,胸有千团火,说出来的话,却是清清冷冷叫人摸不着头脑的。
阿娇回头一笑,揶揄道:将军要送我金屋?
卫青有半瞬间的踌躇,随即眉头舒展开来。
他身后是萧萧的竹影,他眉间有着千山暮雪。
卫青道:青,家资不丰。
阿娇挑眉。
那么,然后呢?
然后她便听到卫青一声轻笑,看到卫青眉宇间的温和假面散开,不再是叫人如沐春风但又带着不失礼貌的淡淡疏离,他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他本就是惊才绝艳、一战立奇功杀伐果断的将军啊。
阿娇这才发现,其实卫青的长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纤细柔和,不过是他的气质太温润谦和了,才给造成一种他甚是温柔人畜无害的错觉。
他眼角眉梢锋利明快,犹如寒光乍现,他薄唇微抿,便是杀机迫人。
可眼波再一转,清瘦凌厉便化成了绕指柔。
但,卫青长长的睫毛在眼底剪下淡淡的阴影,看着阿娇,轻声道:来日方长。
说到这,卫青便不说了。
皎皎的月色落在他眼底,好似天下的水全部聚在他眼底,一圈一圈地荡开。
阿娇突然就明白了他后面没有说完的话。
阿娇笑了起来。
这就够了。
阿娇下巴微抬,眼睛便弯了起来,道:恩,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他刚崭露头角,她还风华正茂。
阿娇眼波笑开,宜嗔宜喜:愿将军斩旌夺将,凯旋封侯。
月光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竹林只剩下朦胧夜色,卫青的眼睛却比天边的星辰还要璀璨明澈。
像是能撕开所有雾霾与黑暗。
与此同时,上林苑的另一端。
韩嫣一边走,一边向刘彻吐槽着阿娇的审美:她总归是与咱们一同长大的,见的不是陛下,便是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熏陶,怎就找了个那样的人?
刘彻听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耳畔韩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还在继续:且不论那干巴巴的身材,那张脸,连窦太主的面首都及不上
说到这,韩嫣声音微顿,脑海里突然浮现穿着卫士衣服的男子面容。
那张脸,似乎与董偃有几分相似。
韩嫣眸光微转,随即笑了起来他刚才只顾着生气,竟没认出那是换了衣服的董偃。
刘彻冷声道:笑什么?
他的前皇后找了个小面首,被他和一帮部下看了个清楚,这种事情很好笑?
韩嫣随手从路边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翘一翘的,双手合拢,放在脑后,忽然觉得,这平时颇为不起眼的狗尾巴草,都好看了几分。
韩嫣道:没笑什么。
陛下很在意公主,是还喜欢她吗?
韩嫣瞧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刘彻,扬眉问道。
刘彻冷笑一声,道:朕怎么可能喜欢她?
朕喜欢的是卫子夫,是李夜来!
他喜欢她们身上的温柔和顺从,喜欢她们眼里心里永远满当当的他,而不是他稍微对她好点,她就能开染坊养面首的阿娇。
这简直是把他的面子放在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