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障分队在演习海域以东海面的一个距离渔岛约7海里的位置找到了一个半浮于水面的礁盘，在上面搭起了模拟岛屿固定目标的靶子，实际上就是通过打下几根桩，以此为据点拉上了一大块方形的白布。
    靶子的布设与陆地靶子一般无二。
    只是那么小的目标，在茫茫大海之中，如何根据指挥所给予的大概方位数据发现目标，非常考验飞行员对相对方位的把握。好在早就不再开二代机了，否则依靠地面引导的话想要发现不过十来个平方米大小的靶子等于大海捞针。
    这还是太阳下山的时间，在东海的海面上是早都看不见太阳了的，只有西边的海天相交一线有一片红霞。
    指挥所虽然给了李战一个基本上是为了拍摄需要而设置的攻击任务，但是却没有给他降低难度。地中海一战，拉杆小王子的赫赫威名早都传遍全军了，给这样的超级王牌部署任务，可不就得来点高难度的，否则如何体现超级王牌的战斗力。
    飞豹虽老但航电系统不知道比歼-7、歼-8这些二代老爷机先进多少，当然，那些二代老爷机干脆可以说压根就没航电系统。
    所以李战面对的情况还是相对较好的。
    依靠机载雷达当然是不靠谱的，老飞豹那颗最大搜索距离不过四五十公里的老雷达，就别指望能发现茫茫大海上那么一点点的礁盘目标了。
    只能根据指挥所给予的大致方位参数圈定尽可能小的范围，然后用雷达搜索加目视搜索的方式寻找目标。这大概是考验飞行员的“按图行进”能力了，同样也是预设了战时对目标情报掌握不充分这样一种背景。
    牛军并不知道李战所面临的困难，她专心致志地操作综合战术吊舱搜集所经空域的无线电信号，利用综合战术吊舱那有限的截取能力尽可能多的搞清楚靶子所在海域一带出现的空域电波情况。
    做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身份就不再是兼职的军事记者，而是名副其实的战场技术军官。
    让指挥所意外的是，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李战依然没有发现目标的报告，部署在预警机上的指挥所呼叫询问：“愤怒的老豹，你已经比计划晚了十分钟了，是否发现目标？完毕。”
    李战心里着急，同时也很尴尬，他自信已经进行了最全面的搜索，但是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
    他沮丧地回答，“报告指挥所，已在指示海域进行了搜索，没有发现目标，完毕。”
    这倒是让预警机上的指挥参谋人员感到惊奇了，还有南海疯狗发现不了的目标？也许南海疯狗可能要在东海遭遇滑铁卢了。不过实事求是地说，当指挥所的参谋们通过同步传输过来的画面看到外面的一片漆黑，也就能理解李战为什么没能发现目标了。
    可能这一次的靶子设置的太过刁钻了。
    不过话说回来，打起仗来敌人设置火力点的宗旨可不就是一切以不被发现为目的的吗？
    李战承认失败了，眼下能见度趋于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再继续搜索只是做无用功罢了。
    拉杆小王子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啊！
    他向指挥所请示：“指挥所，愤怒的老豹本次实弹射击失败了，请求转入禁航区保障任务，完毕。”
    指挥所马上回答：“愤怒的老豹可以转入……”
    话没说完，被李战突然大声打断了：“指挥所！我发现目标了！十二点钟位置，距离大约五公里！完毕！”
    指挥所什么都看不到，但是81198号歼轰-7的机载雷达的确出现了一个微弱的目标信号。
    “指挥所！愤怒的老豹请求攻击！完毕！”李战迅速请示。
    指挥所没有迟疑，“愤怒的老豹可以按计划攻击！完毕！”
    “明白！”
    李战马上催动老飞豹加速向前，迅速的建立了攻击航线，打开电门，还忙里偷闲地看了一眼敌我识别器——没有丝毫反应，他干脆利落地压杆俯冲，选择了航炮瞄准模式，瞄准环稳稳的压在了目标上。
    他骤然的动作引起了牛军的注意，牛军迅速帮助确认目标，但是她现在做这些已经意义不大了。
    李战已经摁下了发射按钮，九十毫米口径的航空火箭弹一发发的依靠自身动力发射出去，在黑暗中拖曳出的尾焰几乎前后相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长长的破折号。
    全部航空火箭弹倾泻完毕，李战迅速拉起大侧滑转弯爬升。
    他从三百米的高度发起攻击，一直打到一百米，距离从三公里打到五百米，几乎是拼刺刀的距离了。老飞豹就像是扑食的老鹰那样俯冲向目标，只不过航空火箭代替了鹰爪。
    在拉起脱离的时候李战看了一眼目标，发现似乎并不是布设在礁盘上的靶子，难道打错目标了？
    可千万别啊，要是造成误伤那可就是罪人了！
    牛军的一句话让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牛军说，“目标方位参数不对啊，差了好几个密位！”
    指挥所自然是听到了牛军的话，指挥员皱着眉头连忙说，“愤怒的老豹，是否攻击了错误目标？赶快查证！”
    “明白！马上查证！”李战心急火燎地转弯回来，迅速下降高度，从携行包里取出微光望远镜往目标看过去。
    妈的，真是打错目标了，但是这个错误的目标有些奇怪啊，居然是一艘搁浅在礁盘上的木质渔船，李战打得非常准，在航空火箭弹的攻击下已经不沉鹘样子了，只能通过残骸依稀辨认出是一艘木质船只，吨位应该只有十几吨。
    怎么会有船只出现在这里呢？
    保障分队的弟兄们布设靶子的时候肯定没有，否则他们早就驱赶出去了。而且，这里远离大陆，十几吨的木质船不可能跑到这里来。难道是一艘已经搁浅很久的船只？
    李战那颗心顿时就凉了，再一次下降高度对残骸附近水面进行搜索，更加奇怪的事情，水面没有什么可疑迹象，既没有落水人员也没有尸体，连一滴油迹都没有。
    也许是一艘搁浅已久的小木船？
    李战马上把观察到的情况上报指挥所，指挥所答复称询问保障分队核实相关情况，同时要派船过来调查。
    如果是搁浅已久的小木船，那么在这里布设靶子的保障分队肯定知道的。
    李战就这样带着安定不了的心离开了该海域，迅速转入了控制禁航区的保障任务当中。这个意外情况让指挥所给负责控制禁航区的包括飞鲨小分队在内的外围警戒分队下达了强调命令，要求全力确保禁航区的安全，绝对不能出现误闯入的情况。
    三个小时后，李战再一次备降大场站。
    他落地之后马上通过大场站询问指挥所的现场勘查情况，然后在招待所里沉默等待着，连送过来的间餐都没胃口吃了。最怕是误闯入的小渔船。此时他那里还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会打错目标，只求打中的是一艘废弃的小渔船。
    保障分队布设的靶子和小渔船从雷达上看几乎一样，但是前者非常难以被雷达捕捉到。再者，礁盘产生的雷达杂波也影响到飞行员的判断，在无法目视确认目标的情况下，在大概方位上出现了反射特征几乎一致的目标，结果李战误以为是靶子。
    他因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也就是他，换个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执行任务了，而他还顺利完成了警戒禁航区的任务。
    牛军知道李战的压力很大，她也没有休息的心情，在李战房间陪他坐着等消息，摆在面前的间餐也没吃一口。
    她安慰说，“师兄，那里不应该出现不明船只的，保障分队布设靶子的时候肯定会做清理工作。禁航区域范围也是早早就公布了的，不会有渔民往里面闯。肯定是早就搁浅在那里的废弃渔船。”
    李战沉声说，“我担心的是那不是我们的渔船。十来吨的小渔船也基本上不会开到远海去。”
    牛军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个事情如果是最坏的结果，那么产生的影响恐怕就不是自己能够想象得到的了。
    当然，禁航区域公告里写得很清楚，擅自闯入造成的所有一切后果自负。
    李战深深地叹着气，“我太自大了，当时应该反复确认目标的，是我太急躁了。”
    牛军说，“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你这么做啊，如果是实战，你也不会飞越目标通过目视来确认目标吧？打仗不就是讲究个突然攻击快速撤出么。再说了，禁航公告写得很清楚，擅入者后果自负。你不用自责。”
    “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李战摇头叹气。
    自零八年下部队到现在，开了这么久的飞机，他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事态失控带来的无力感。此前遇到过多少次危机，哪一次不是有惊无险地处置了。甚至当时因为通讯事故而被老陆的野战防空部队用实弹打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他都完完整整地应对了下来。
    没想到会在打一个小小的布设在礁盘上的靶子翻了跟头。
    他在自责中反思，自己真的有些飘了，认为不过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航火对模拟岛屿固定目标射击，以自己的实力，这样的简单攻击任务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事实却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先是找半天找不到目标，继而是找到了错误的目标。这可真是讽刺人啊！
    牛军说，“结果还没出过，你先别自责了。”
    她也只能这么安慰了。
    两人继续在沉默中等待。
    夜里10点20分，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没关，大场站的一个上尉参谋大步走进来。李战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盯着门口，牛军也紧张地站了起来，一般心情。
    上尉参谋显然来得很急，进门就说，“首长，查清楚了，是搁浅很久的已经废弃的小渔船。直升机的现场勘查结果和保障分队的答复是一致的！”
    李战一昂头，浑身骨头都松了下来，牛军更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上尉参谋接下来的话又让李战的神经线绷紧了起来，他说，“首长，指挥所来命令你做好随时出动的准备，禁航区东段的压力比较大，我们的飞机都压在前线了，下半夜你可能要出动。”
    “好，我吃点东西马上过去准备！”李战浑身一震，一屁股坐下来就大口地解决起了已经有些发凉的间餐。
    牛军也不敢怠慢，连忙的吃起了战斗饭。演习结束之前，她都还是李战的后舱飞行员，她手中的相机是要全程记录演习的各个场景的。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接下来恐怕要应对的是模拟蓝军部队的侦察和骚扰了，这才是真正的对手戏，每一副相关照片每一秒视频都将会是珍贵的。况且她带来的综合战术吊舱还没充分发挥作用呢！
    刚才的上尉参谋尽管说得很隐晦，但是透露的意思是明确的——飞鲨小分队也许已经和模拟蓝军的战机交上手了。
    这几乎是肯定的，李战不相信模拟蓝军的开岛基地上的那些电子侦察机甚至战斗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闯入禁航区的。
    迅速吃了间餐，李战快速洗了个澡提升了精神，随即和牛军赶往飞行简报室待命。下午的时候有了两个小时的睡眠，李战和牛军此时的精神都非常好，完全能够扛得住再来一次四个小时的飞行。
    不过飞鲨小分队就苦了，他们经过两次空中加油一直坚持到了下午的18时才返航，也就是李战第二次起飞的时候，足足滞空了十个小时！
    估计此时飞鲨小分队也在待命了，说不定已经起飞赶往禁航区东段了。那边的压力肯定很大，否则指挥所不会让李战这一架单独备降大场站的老飞豹也随时待命。
    李战在飞行简报室里等待着，从指挥所那边传过来的通报直接显示在挂在墙壁上的显示屏上。李战一边看，脑子里关于那一片空域的航图也在不停地出现。
    同在待命的还有白头鹰师一个中队的su-30mkk飞行员，他们却是要执行演习任务，奔袭上千公里进行远程打击，这是海航白头su-30mkk的主要使命。
    气氛相当的沉闷，以至于大家的脸色看上去都是无比的严肃。
    电话铃骤起打破了沉闷，所有人浑身一震眼中冒出精光来。守在电话机旁的参谋马上接起来，答了一声“是”之后话筒都还没放下就冲李战说，“李总教员！指挥所命令你出动！”
    李战提起飞行头盔就往外冲，已经进入状态的牛军也干脆利落的提着自己的东西往外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