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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劫9

      旭英安静半晌,像是喝醉一般突然癫狂道:“这里逸香阁,是买醉的地方,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巧了,来人,上酒!”
    过了片刻没有应和,旭英摇摇晃晃起身,揽住路简的肩膀,道:“道长,走,这里太吵,我们去别处买醉。”
    路简自己心情也不好,扶着醉酒的旭英,离开逸香阁。在不远的街角的酒家,卖了两坛酒,旭英直接就着酒坛豪爽狂饮,路简仿佛又心事一般,一杯接着一杯喝。
    “道长,你知道吗?”旭英眼眶通红,眼中不甚清明,整个人摇摇欲坠。
    路简停下饮酒的动作,等待着旭英的下文。
    “我……我就是个懦夫!”说完一甩手将酒坛子砸在地上,旭英的情绪,也随着迸裂的酒坛轰然爆开,店家害怕旭英发酒疯,为难的表示自己准备打烊,路简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撑着旭英,往外走,
    旭英不老实,还伸手向前摸索,口中喃喃:“酒……”
    路简把酒递给他,旭英拿到酒仿佛有了力量,站直身躯,仰头狂饮,接着手甩下来,他没有再次打翻酒坛,他看着清冷的夜色,发出自嘲的笑声。
    “道长,我告诉你,我就是懦夫。当年我听说柳儿出事,我要去找她,可宗祠长老说不吉利,坏了祖宗运势,非要让我办喜事,冲喜,冲喜,哈哈哈哈哈哈哈,冲屁!老子当时痛失爱妻,那群老鳏夫竟然让我冲喜,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简费劲扶着旭英的高大的身躯,旭英也发了疯一般拽着他,好像要把他一同拉倒在地面。路简毕竟是习武出身,还是找到了一个支撑旭英的姿势。“我冲了喜,柳儿回来了,我的柳儿回来了,我的柳儿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他们却说她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他妈的□□!我们柳儿冰清玉洁,我们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路简想起艳娘的话,在一旁冷冷说道:“那你,为何不护她?”
    旭英摇晃醉醺醺的头颅,“不,我不是不护她,我护不住她呀,我护不住她,呜呜呜呜呜呜。”旭英就着挂在路简身上的姿势,不顾形象痛苦地啼哭。
    旭英哭的直打嗝,“我……我……他……他们根本不听我,他们把柳儿浸猪笼,他们……柳儿没死,我应该跟柳儿远走高飞的,可是我……我……我,我放不下。我只能让柳儿失望,我把她……我……我把她按在水里,我想……想她死心,再也不会回来。”
    “啪”一声,最后的酒坛也摔在了地上,激烈地划开夜晚宁静的街道。路简摸了摸装着柳儿骨灰的袋子,突然想,柳儿知不知道。
    旭英突然觉得反胃,他松开路简,摇摇晃晃走到一旁的树边,扶着树,呕吐起来。一股刺鼻恶心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旭英突然,两只眼直愣愣,满是迷茫,他抱着树蹲坐在地上,一遍一遍喃喃道:“我应该跟她远走高飞的,我应该跟她远走高飞的……”
    路简走过去,将旭英搀扶起来,他说:“你没机会了,旭英,柳儿她不在了。”
    可是旭英好像听不见,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合上了双眼。路简看天色不早,也害怕旭英出意外,便讲旭英半托半背,带回了医馆。
    “你找到了哺邪草。”花爷等在医馆门前,声音冷淡沙哑,像是夜半被风戏弄沙沙作响的树叶。
    路简心情不好,只简单“嗯”了一声。
    花爷再次开口道:“那女子患了疾病,时间也不多了。”
    路简停下,他仿佛忘记了害怕,探寻地盯着花爷,不自觉抓紧了旭英的胳膊,旭英吃痛,嘤咛了一生,却并未醒来。“所以是你告诉柳儿有关哺邪草的事情吗?”
    花爷舔着爪子,道“不是。我虽然不是医生,却也知道生命可贵,不会为了自己随意牺牲他人。”
    花爷这个段位,没必要撒谎,他说不是他,路简便相信。
    第二日,旭英醒来,路简便将花爷报给旭英,过于前天晚上的醉酒和柳儿的过世,只字未提,只告诉他这狸花其实是他们家族的守护神,意外跑到外地,所以托梦给他的妻子罢了。
    路简表示不远送刚准备转身,却被旭英叫住:“道长。”
    路简看着抱着花爷的旭英,强忍住内心的不爽,笑脸相迎:“什么事?”
    旭英说:“道长,我来渡源镇,其实是来找你的。”
    路简飞快的在脑海中回忆,却丝毫没有关于此人的记忆,疑惑道:“我们以前认识?”
    旭英摇头:“不认识,那个人告诉我说,来渡源镇找一个童颜道士,就能解决我夫人的噩梦,而且,我还能再次见到柳儿。”
    路简一听,这恐怕跟告诉柳儿哺邪草的是同一人,问道:“这人长什么模样?”
    “不记得。”
    路简奇怪道:“他没有一点特征吗?”
    旭英道:“不知道,只是记得当时感慨这个人气质脱俗,但是关于这个人衣着样貌身材,我完全记不起来。”
    旭英说完,便抱着猫离开。
    窗外电闪雷鸣,狂暴的闪电时而将是天空打得透亮,如白昼一般。闪电过去,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刚刚亮起那一瞬间,路简看到好像有什么人站在桌前,不过房间的气氛太过压抑,他不敢大声说话,轻声问:“请问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许是窗外的雷雨声太大,前面的人没有听到,路简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几步,生怕动静太大惊扰了眼前的人。路简的手心都是汗,往常他总是随手在衣摆上蹭干各种水渍。可面前的人身上的威压太过诡异,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等着他暴露自己的脆弱的脖颈,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吞噬。
    路简咽了下口水,问道:“劳驾,请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这是天外擦起闪电,将屋内照得透亮,桌前的那人如鬼魅一般,死死盯着路简,他嘴角上扬,那嘲讽的笑意仿佛伸出两只无形的巨手将路简钉在原地。闪电很快过去,感到一阵窒息,他突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一种令人恐惧的寂静张牙舞爪向他袭来,就在他以为会被这种恐惧活活闷死的时候,窗外传来轰隆巨响,伴随着这这声巨响,路简还清晰地听到面前的人对他说了句话。
    “孤就是你呀!”
    接着周围一切都随着黑暗消逝,残影剥落后,眼前竟然是一个乱葬岗,一个挨着一个的简陋的坟墓,有些还有简陋的墓碑东倒西歪,地面相当不平整。有些地方,可能被雨水冲刷得狠了,竟然露出惨白的尸骨。路简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生出只窜颅顶,他想也不想迅速向前奔跑,顿时无数个从地面伸出的枯骨仿佛要将他拖入地底。
    “献王殿下,我死的好惨!”
    “献王殿下,奴才来服侍您了!”
    “献王殿下!”
    “献王殿下!”
    “殿下!”
    路简突然被什么绊倒,他不敢回身,很快他感觉道那绊住他的东西,顺着他的腿,一路向上爬到他身上,一股腐臭的气息也越来越近,浸入他的鼻腔。路简感觉自己的头皮炸开,大脑不受控制,突然发力拨开趴在他身上的怪物,一种疯狂的残虐在脑海中爆开,他大喊道:“叫我陛下!”
    那些诡异的东西听到这声怒斥,都被吓得一怔,随机四周发出咯咯的笑声,接着就听着泥土的松动,那些涌出地面的残骸此刻正慢慢钻会地面。
    “对,你是陛下,咯咯咯咯。”
    “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陛下,咯咯咯咯咯。”
    “谁也不能抛弃你!”
    路简不知道这些鬼怪要干什么,只觉得脑子要炸开,召出靡芳,发了疯一般向四周乱砍。
    “别说了,闭嘴!闭嘴!闭嘴!”
    眼前的坟场被砍碎,接着又是一片漆黑,艳娘一脸惨白,站在远处,路简欣喜,刚要奔过去,艳娘开口了:“你可真是冷血!”
    路简张开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自己怎么也开不了口,喉咙好像被什么掐住,让他喘不过气来。低头一看,正是那郭衍,死死掐着他,不让他再靠近艳娘一步。
    路简从床上弹坐起来,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大口深呼吸几下,才终于吐净刚才的惊悸。自从他见过郭衍之后,他隔三差五就会做这种噩梦。起初他问过蜀茴,蜀大夫却不以为意,认为他只是忧心过虑。
    他开始每日去看郭衍,镇上的人都看不到郭衍,总是会险些撞倒他,看的路简心惊胆战。好在最后都有惊无险,郭衍的伞没再掉落过。郭衍的活动范围很小,每天就在短短的巷口,从这头走到那头。
    因为今日噩梦连连,路简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萎靡。这天蜀茴在路简分拣好药晾晒的药材后,对路简说:“路简,今天到了出诊的日子,你陪我去吧。”
    路简正满脑袋药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蜀茴说要带他出去,连忙答应。出门可比呆在那里看诊有意思多了,一来坐诊实在考验人的毅力,只要来个人他几乎就没时间上厕所。二来太胆战心惊,虽说他会看点简单的病,但生怕有严重的病人他看不好,砸了蜀茴的招牌。
    与上次的路径一样,路简跟着蜀茴挨家挨户探视。路上路拾问道:“蜀大夫,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上门看诊的事情,还分文不取。”
    蜀大夫道:“他们中有不少人是常年累疾,症状一轻就觉得已经痊愈,实则疏忽大意就会使病情加重,实则危及生命。”
    想起渡源镇人对蜀大夫的评价,路简打抱不平道:“那他们还说你从不出诊。”
    蜀茴早就听过这些关于他的传言,如若真的在意,也不会继续开医馆了。他道:“也没说错,请我出诊的我的确不会去。”
    路简道:“这又是为何?”
    蜀茴道:“我这医馆里也都是病人,总不能因为别人多给点钱,就置医馆的人于不顾吧。”
    路简:“有些人真的是因为病重无法出门呢?”
    蜀茴:“眼前的病人情况未必不严重,况且全渡源镇不止我一个大夫。我虽是妖,也没有吹口气就让人痊愈的能力,往往只顾得上眼前的病人。如果我两头都担忧,只能两头都顾不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