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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身银色盔甲, 手提红缨枪,长发高竖,看起来意气风发, 颇有风采。
姚彦望着他却是一言不发、满脸阴沉。
李宣似有几分怯意,但只是畏缩片刻后便神色坚定道:“父亲,我知晓你心里还有坎无法迈过,但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柳家也不过坐了几十年的江山, 为何不能换他人来坐?
以父亲的才干, 封王拜相又有何难?他柳家不看重咱们,自有别人看重,您怎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古愚忠之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姚彦深吸了一口气,紧闭起双目。
“我征战沙场数十年,领兵打仗教出不少将士,今日才知晓原来教得最好的是自己的儿子。”
李宣听出他的讽刺之意却没有生气,只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您如今接受不了,待日后局势大定论功行赏之时,便能接受了。
孩儿跟随您学得这一身本事,难道您就忍心看孩儿碌碌无为一生吗?
即便称不上英雄,我也要成为一代枭雄,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比您这位姚将军更为人称颂!”
姚彦原是为了救长子而来当人质与傀儡,但在看到他自愿追随叛军之后,姚彦也终于失望至极。
从他见到李宣开始,李宣一句都不曾问过年幼的弟弟如何,利益熏心至此业已无可救药。
对自小便是孤儿的姚彦来说,家人从来都是第一位的存在。
当初在妻子与忠义之间选择了救妻子,他并不后悔。而如今,他需要再次做出一个不会后悔的决定。
“姚大人,下官心中有疑惑,还请您为下官解答一二。”
闻识知道姚元望刻意带一名孩童上来一定别有用意,待他特地命霍梧桐带那男孩离开,只留下自己与他相处时,闻识更是肯定了这一猜想。
姚元望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已渐渐昏暗的天际:“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的。”
“元正当初确实放了白云山庄的人,不过说他与白云山庄勾结,故意扰乱西北却是子虚乌有之事。
元正与其妻相识于微末之时,一直相互扶持、伉俪情深。
当初白云山庄以他妻子来要挟……我并非是想为他开脱,无论有何理由,他的行为都触犯到了大炎律法。”
闻识听到此处已然明白后续的发展,拱手道:“姚大人重情重义,姚将军能在江南安顿下来而未被朝廷通缉,该是您出手相助了吧?”
姚元望以袖掩面,惭愧道:“姚某知法犯法本该罪加一等,只如今处境不堪,不能立即请罪。待此间事了,罪臣自去向圣上领罪。”
闻识忙道:“大人言重,您深受圣上信任,想必圣上也会体谅您的苦心……我不明白的是,为何那孩子会在此处?”
姚元望说那男孩「乃姚彦次子」,这姚彦亦可双关。闻识当时便假作他是姚元望之子,未在霍梧桐等人面前深究。
“这孩子叫虎子,在几日之前逃到我这里,他还有一位兄长。
据他所说,他兄长被歹人掳走,元正为了救他兄长去追歹人了。”
“那您带那孩子上鼓楼是为了……”
姚元望点了点头:“保证虎子的安全还是以虎子来要挟,端看他如何想了。”
“但按大人所说,姚将军恐怕只是叛军的傀儡,便是他想帮我们也是有心无力。”
姚元望却道:“元正此人的才能你恐有不知,单是他并非与我等为敌便要谢天谢地。
那荀简不过一名庸才,率领一帮乌合之众能成多少气候?
元正却不同,便是腐朽在他手中也能化为神奇,否则你以为这帮江南士族胆敢作乱犯上吗?”
闻识越听眉头却越是紧皱:“按大人这般说来,江南士族以为姚将军为帅才敢反叛,姚将军却显然是受制于人,这其中定然有人捣鬼,企图浑水摸鱼,得那渔翁之利。”
“如此看来,极有可能便是闻大人所说的白云山庄。”
确实,这是最合理的猜想——尤其在两人根本还不知道白云山庄的主事者白严与沈铮都已经身死的情况下。
两人一时无语,姚元望沉默半晌后叹息道:“所以……圣上对武林人士的防备,并非毫无缘由的。”
闻识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出身不同注定各自立场不同,就如这江南士族一般。
难道他们这么多人就真的一个都不明白,他们此时正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不过是形势至此,骑虎难下罢了。
天下又有几个沈云破,能将自己的利益看淡,将拥有的权力放下,选择退隐江湖以天下苍生为重呢?
出身世家却沦落到天明教的闻识,或许是对此最深有感触的人了。
姚元望十分清楚闻识的出身背景,而这段日子的接触更是了解到她的才能。
这番话可谓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希望闻识能彻底转变观念,为朝廷尽忠效力的表态。
只是闻识以无言做了回答。
姚元望不再就此多言,转口道:“闻大人,你先前说等,等的究竟是什么时机?”
就在两人交谈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这场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秋雨终于有了停下的趋势。
闻识抬头望向西北,西北的寒流似是终于突破了江南潮湿的水汽,带来了冷冽与寒气的同时,也赶走了笼罩天际的阴霾,隐约露出远处城郊秀丽山峰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