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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伊南却微微扬起唇角,说:“不急!各位可以等人到了之后再做决定。”
几个祭司们相互看看,都点点头。
这倒是可行,反正这段时间里都是为国王治丧。别的王子就算敢于私下活动,明面上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个月届满,要是撒尔王子回来,祭司们自然知道该支持谁。要是人没回来,他们到时见机行事也不迟。
送走几个祭司,多丽从帘子后面转了出来。
巴比伦王庭可不比她们以前住的夏宫,人多口杂,而且伊南身边总有些人盯着。
于是多丽只管与伊南用米底话交谈。她说:“您真的认定王子殿下能赶回来吗?”
伊南笑笑,点点头。
“可是……”多丽显然非常担忧。
“可是你现在纵然再担心,也做不了更多了。倒不如放宽心,把手上能做的事都做好。”
多丽深吸一口气,点头应下。
伊南于是起身,拿起手上的一枚炭笔,在巴比伦王庭雪白的墙壁上划上一道,记下今天这个日子。
多丽暗暗奇怪:最近这段时间,公主一直都是用这个符号来记日子的。这个符号总共有五划,划完整个符号刚好用五天。
但是这个符号很奇怪,既不是一水的五道横线,也不是一水的五道数线,而是横横竖竖,长长短短的五道。多丽完全不明白这个符号代表什么意思。
伊南暗自好笑,心想:这叫我怎么向你解释,我其实是在划“正”字?
*
待到她要将第四个“正”字收口的那天,伊南忽然听见了王庭之外,猎隼啾啾尖锐却欢喜的呼叫声:
“啾——”
“啾啾——”
第114章 公元前593年
撒尔抵达巴比伦城附近的时候, 只能用“灰头土脸”四个字来形容。
他满身满脸都是沙子,脖子里衣服里鞋子里都是,细沙似乎能顺着皮肤纹理渗进体内。他的嘴唇已经无数次干裂, 流过血,又结过痂。
以他现在的模样,摆在世人面前也无人认得。恐怕只有最熟悉的人,能够透过那对琥珀色的眼睛和凌厉的眼神认出他。
他横穿了位于巴比伦王国南面的茫茫沙漠。只有这样, 才这可能用短短二十来天的时间赶回巴比伦。
这条路十分冒险, 沙漠里白天极热, 晚上又极冷。晚间人和马都必须在火堆之间歇宿,否则马匹被周围野兽的嚎叫声吓得簌簌发抖。
但好在事先就找好的向导十分有经验,无论是找水源, 还是指引道路, 都全靠他们。
此外撒尔的运气非常不错, 一路疾行,二十多天,沙漠里没有发生沙暴,唯一需要抗拒的,是面对茫茫沙海时的孤独,和对缺水前景的恐惧。
撒尔也由衷感谢伊南送给他的那些,钉了马掌的马匹。在沙漠里的每一天, 撒尔都要帮他的爱马把马蹄中卡进的大块砾石小心挑出来,自然清楚这些“马掌”给马蹄提供了多少保护。
饶是如此, 待赶到巴比伦城附近的时候, 一行人, 撒尔、古尔温、两个卫士、向导们, 都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只不过其他人几乎都已经要瘫倒在马背上, 唯独撒尔还像是铁打的。
他警惕地观察巴比伦城外的景象,以此来判断巴比伦城中的局势。
所见却是一片新绿——眼下正是耕作的季节。巴比伦人虽然为了老国王的过世而举国哀恸,但是却没有人敢怠慢了春耕。
城外秩序井然,各田庄的田地里,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劳作。
古尔温从马背上支起身,看了一会儿,惊讶地说:“咦?这里也有滴灌的设备了!”
早年间伊南曾经让古尔温帮忙推广,因此古尔温对这些设备很熟,一眼就看出了田垄上铺设着的陶管。
“这里离夏宫挺远,没想到公主已经将这些东西推广到这儿来了。”古尔温觉得很有些不可思议。
撒尔却觉得没什么:“这很正常,难道你忘了,我们离开巴比伦已经快要满两年了。”
凭她,就算是在整个巴比伦王国都推广了这种滴灌设备,撒尔都不会觉得特别出奇。
距离巴比伦城越近,人们就越紧张。他们不知道抵达巴比伦城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因此撒尔下令让所有人先下马,吃点东西,整理整理仪容。
他破天荒把仅剩的半袋葡萄酒拿出来递给大家。大家每人抿了一口酒,顿时都振作了一些。
顿时有人指着巴比伦城的方向:“殿下,您看!”
撒尔也注意到了:在巴比伦城里,出现了一座高塔。
这座塔的高度远远超过城墙,极其突兀地从城市的天际线上探出,直上云霄,蔚为壮观。此刻即便离得远,他们这一群人也能看清,塔身外围是螺旋形的阶梯,可以绕塔而上。
在这幅景象面前,撒尔立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他感受到了震撼,他已经能够想象自己站在塔底仰望塔顶的样子。
这座塔正是他一生所想,也是他一生仰望的。
可这竟然是伊南在两年左右的时间里建起来的?
撒尔自忖,如果换了他,也未必能做到。
事实上,有很多事,单靠他他都做不到,就是因为有她在,才能这么一件一件地完成。
此时此刻撒尔心中升起由衷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