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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木然怀抱着正在迅速消失的光束,根本无法哭出声。
女官多丽迅速冲上来,抱住了伊南的腿,勉力地支撑:“王后啊!王一定是被神明接引,离开了我们这凡俗的人世,你一定要坚强,要坚强……我们,我们只有您了啊!”
*
“是的,尊敬的王后——”
马尔杜克神庙的大祭司膝行着向前一步,垂首拜倒在她脚边,姿态恭敬,却朗声开口道:
“王被神明接引,离开了这凡俗的人世。”
“但是这世俗的王权,却应当由世俗之人所接手。”
伊南强忍住起伏波澜的心绪,向大祭司微微偏头,说:“您请讲——”
巴比伦王庭,在瞬息之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她,身为巴比伦的王后,刚刚承受失去爱人的痛楚,现在立即面临权力即将被夺去的危机。
这世道,根本没有留给她悲伤的机会。
她的眼神迅速地冷下来,尽管撒尔留给她的温度还在,还能够勉强温暖她的心。
她冷静地伸出手,捞起了跪在她脚边的女官多丽——在这种时候,每一份助力都是极其珍贵的。
多丽瞬间醒悟过来,一拭面孔上的泪水,瞬间转了一张庄重之至的扑克脸,似乎刚才在这王庭,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祭司见到眼前这两个女人变脸比翻泥板还快,头疼了片刻,却没办法,只能继续:
“按照先王汉谟拉比留下的法典,王如果有子嗣,由子嗣继承王位;王如果没有子嗣,由其弟继承王位……如果王……不能回来……”
说到这里,大祭司顿了好久,应当是真的实在不太确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确定撒尔能不能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
“巴比伦,将在先王留下的诸王子之中,择其一,继承王……先王撒尔,留下的王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撒尔重新出现的可能性似乎越来越小。以至于他的头衔,都已经从“国王陛下”变成了“先王”。
多丽佯怒着说:“巴比伦王国的规矩,为先王治丧,至少需要一个月的功夫,再说继承——”
撒尔的父亲过世时,就遵循的是这样一套程序。
但是大祭司高着嗓门大声抗议:“不,先王撒尔不需要治丧!继承之事,应当马上安排。”
多丽顿时哑住,心想也确实如此:如果撒尔真的是被神明接引,进入天堂的话。
伊南却非常平静,点头认可了大祭司的观点:“对,国王不需要治丧。”
她说完就愣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没有出声。哀伤从她身周慢慢溢出来,不止是多丽,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位祭司,都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王后自己却没有放任自己沉浸在情绪里。
当她从沉思中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向先前帮撒尔说话的祭司:“斯帕特,你认为呢?”
斯帕特,正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祭司的大名。
祭司斯帕特,万万没有想到王后既然能记住他这么个小人物的姓名,料想他以后跟着王后,一定有奔头。他心中顿时一喜,浑身有了干劲儿。他哪儿还会说任何反对王后、支持大祭司的言语?只听斯帕特开口说:
“王不是刚刚才透露过,他已经将王权转交给了王后——”
“大祭司,难道您忘了,我们所有人都是见证!”
经过斯帕特的提醒,大祭司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原本想将这一桩经历给赖掉的。
“王后,您手里的这一枚匣子,不正是信物?”
伊南这才记起,王庭中厚厚的地毯上,尚且躺着这样一枚狭长的匣子。
撒尔四年之前,就把这枚匣子送给了她;她却还从未看过里面的物事。
“是呀,王后,您看看,王在这匣子里给您留了什么吧!”多丽也在一旁劝说。
伊南点点头,当即俯身拾起匣子,身后将匣子一侧的翻扣轻轻一揿,匣子的盖子“啪”的一声弹开。
她的目光落在匣子里的东西上,眼光顿时变得温柔,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匣子里的东西——这下,将王庭里所有的祭司都给急坏了。
这匣子里到底盛的是什么东西:值得王这样珍而重之地交给王后,王后又如此郑重而温柔地凝望着匣子。
而站在伊南身边的多丽,则露出迷茫的神色。她似乎根本不明白这只匣子里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王后与女官两人截然不同的两副表情,把所有祭司的胃口都吊了起来。
伊南却根本不顾那些人好奇的眼神,只管自己凝视良久,才一伸手,将之从匣子里取了出来,举在手中。
这是一枚,造型格外古朴的,权杖。
权杖分成杖头和杖身两个部分,杖头用黄铜铸成,杖身则是打磨光滑的硬木。杖头是一个简约的“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伊南送给牧人王杜木兹的权杖。
苏美尔王表上记载着:王权从天而降,落在埃利都,再由女神伊南娜带去乌鲁克,将它授予人间的王。
只不过这匣子中盛放的权杖是一枚复制品。伊南伸手入匣子,将这枚权杖取出来,稳稳地托在手中。
直到这时,跪在巴比伦王庭中的祭司们才看清了匣中物品的模样。人人大惊失色,大祭司尤其如此,他瑟瑟发抖地说:“这是……神赐给牧人王杜木兹的权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