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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婆子不肯再说,顾乔却摇着她的胳膊,摆明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顾婆子拗不过,这才不得已将话说完,“除非罗洪对他兄妹所作所为,已然触犯国法。”
顾乔怔住,随后想到什么,转而问道:“那族规呢?”
要知道这个时代,宗族对族里的人犯事,也是拥有处置权的。
顾婆子却摇了摇头,“罗家村终归是罗家村,罗洪姓罗,沈昭姓沈。”
言外之意,罗家村的族规,轻易不会用来为了沈昭这个外姓人处置罗洪的。
顾婆子还补充道:“并且,若罗洪当真犯事,控诉罪状的当事人,也不能是沈昭兄妹。”
顾乔皱眉,不解:“这又是为何?”
“子告父母,当处绞刑。罗洪夫妇养育他兄妹二人多年,便形同父母,故不可告。”
顾乔这才想起,她前段时间看了梅氏架子上的藏书,上面便描述了大熙朝的律法,其中有一项便是亲亲相隐的礼制原则。
大熙朝以孝治天下,有“不孝”罪。
所谓“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无上,非圣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
对于不孝这种“大乱之道”,当然要归罪治刑。
而告父母亲属,此为不孝之罪。
沈昭兄妹要告罗洪,必为世人所不容,而他兄妹二人举目无亲,又有谁会为了他二人得罪罗洪呢?
这就像是个无解的题。
顾乔长长地叹了口气,“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悲愤和哀戚。
“巧儿姐姐。”一道清亮的童声打破了这院里的沉郁。
顾乔抬头就看到顾晓拎着一个小竹篮,迈着小步朝她走了过来。
“晓晓怎么来了?”顾婆子连忙招呼,她最爱这花一般的小姑娘了!
顾晓细声细气地喊了声“叔祖母”,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将竹篮上盖着的白纱布掀开,回道:“我家桂花开了,我娘做了一些桂花糕,今日过节,送给婶娘和叔祖母尝一尝。”
“哎哟,你娘怎么这么客气!”顾婆子连忙走了过去,往竹篮里一看,那桂花糕做得像模像样,还挺精致,不禁夸道,“这手艺真好,一个个的,瞧着煞是喜人。”
顾晓腼腆一笑,“我娘说这是她用新米磨的米粉做的,今年料子不足,又是她循着早前的记忆做的,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这瞧着都这么喜人,肯定好吃。”顾婆子说着,扭头对灶房里的梅氏喊道,“巧儿她娘,晓晓送桂花糕来了,你给她拿几个月饼。”
“哎,好嘞!”梅氏应道。
不一会儿她就从灶房里走了出来,果然端了一个盘子,上面装了六个月饼。
六六大顺嘛。
顾晓连忙推拒,声音依旧柔弱,不注意听都听不清楚,“这怎么好意思,前两日巧儿姐才送了我们家鱼。”
前日晚间顾乔去看她,拎了两条鱼去,人与人的相处讲究礼尚往来,这才是她今日过来送桂花糕的原因。
“那是你巧儿姐自己养的鱼,特意送给你们这些小伙伴的。这却是你婶婶的手艺,各是各的。”
顾婆子和梅氏怎么会让她空手而归,愣是将她篮子里的桂花糕换成了月饼。
随后顾乔将她送到了院子门口,见她情绪状态比前日去见她的时候都好了许多,一颗心才放了下来,试探道:“以后多来找我玩吧。”
“好的,就怕巧儿姐姐嫌弃。”顾晓说着低下了头,唇角的笑容依旧羞涩腼腆。
“怎么会。”顾乔也笑了,两人这才告别。
送走了顾晓后,梅氏去准备中秋节晚上的饭菜,顾婆子则负责将黄豆筛出来。
“娘,要不您先帮我把这鱼杀了吧,我不敢杀。”梅氏对养在桶里的鱼束手无策。
“好的。”顾婆子说着放下了筛子。
“奶奶,我去!”顾乔正愁自己脚伤了没事可干,立即主动请缨。
“你?”顾婆子被她惊到了,不由得确认道:“你娘是要杀鱼,你敢吗?”
“我,我试试。”顾乔差点儿说漏嘴,说成自己会杀鱼了。
要知道会杀鱼的是现代的顾乔,可不是古代的顾巧儿。
梅氏简直被惊呆了,等看到顾乔真的拿了菜刀、撸了袖子,伸手去桶里捉鱼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道:“巧儿,你真的要杀鱼?”
“哎呀,我就试试嘛。娘您快去煮饭,我一会儿把鱼给您弄干净了端进来。奶奶您也去筛豆子,要是不成了我再找您帮忙。”顾乔连忙对两人说道,然后拉了凳子坐在井边。
梅氏皱了皱眉,见她已经手法利落地卡住鲤鱼的鳃,将鱼捉得稳稳当当,拿着菜刀对准了鲤鱼雪白的肚皮就要下手,立即“哎呦”一声,吓得转过身去。
顾婆子倒是时刻关注着顾乔这边的动静,也不说话,就默默看着。
顾乔正准备把鲤鱼开膛破肚,突然想起来了鲤鱼是要刮鳞的,立即伸出拇指卡住鱼身,将鱼侧翻过来,然后右手拿起菜刀从鱼尾的方向倒着往鱼头的方向刮。
不过片刻,鱼鳞就被她刮干净了。
她这才又将鱼的肚皮露了出来,然后沿着肚皮竖着划动菜刀。
锋利的菜刀立即将鱼皮切开,逐渐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血肉,顾乔顺着切口将口子拉大,然后放下菜刀,伸手将里面的鱼泡、鱼肠等全部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