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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家公这是什么话。”顾婆子的声音也十分滞涩。
一想到刚才梅崇岭那一番将东西各种安排妥当、仿若交代遗言的话,她这心里就特别难受。
“别都哭丧着脸,我这孑然一身的,反正也无牵无挂,正想着进城去开开眼界,谋个轻松活计,度过晚年呢!”梅崇岭的声音倒是十分轻松。
“外叔祖。”顾乔拽着他的衣袖。
她还想和外叔祖一起捕鱼呢。
“我看要不这样吧,亲家公先去我们家吃顿午饭,吃了再走。”顾婆子立即说道。
“对,外叔祖还没吃饭吧?”顾乔立即仰头看着他。
“不去了,我今早起来吃了两个大馒头,又没干活,这会儿都没觉得饿。再说我还得赶着进城,好早早地安顿下来,以后我在汝陵城里站稳脚跟了,巧儿就来找我,我带你买糖葫芦吃去!”
听到这话,顾乔的鼻头更酸了。
从她们进门到现在,梅崇岭竟然没有半句怨言,而且还一直在宽她们的心。
“七叔。”梅氏也很难过。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我得抓紧时间赶路呢!”
最后,梅崇岭还是坚持己见,没有去顾婆子家。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村里已经将他视作洪水猛兽,他这样不吉利的人,去了顾婆子家只怕给顾婆子一家招来麻烦。
顾婆子知道他心底担忧,也不强求,拎了那两只鱼鹰,陪他一起走到了两个村子进城的交汇路口。
眼下已经远离村子,四周又是田野和河流,十分空旷。
梅崇岭这才对严肃地对顾乔他们讲道:“你们两家吃了银鱼的事情千万别抖搂出去,不然……”
“我知道。”顾婆子郑重应了。
梅崇岭这才往汝陵城的方向走去,梅涣青当然不放心他,与他一道进城。
把梅崇岭送回家后,顾乔心里十分难受,越想越难过。
在回家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问顾婆子:“奶奶,这世道怎么这样啊?”
“人言可畏,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便是如此。纵是你外叔祖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鬼神之说最难判定,众人心中畏惧,非要将山洪暴发的祸根算在你外叔祖头上,这件事我们都无能为力。”顾婆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外叔祖是他们的族亲啊!大家都是亲戚啊?”
“亲戚又怎样?当他们觉得自己的性命遭受威胁的时候,自然更顾惜自己的性命。换一种说法,若是我和你娘与村里人有了冲突,你也必定帮我们对不对?”
“但也不能这样不辨是非啊?”
“什么是是,什么是非?”顾婆子又问。
这下,顾乔无言以对。
每个人认为的对错皆因立场不同而有不同。
再者,奶奶已经说了,面对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顾婆子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你外叔祖最后提的醒,可曾记住了?这五彩银鱼的事情,从今以后给我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让村里任何人知晓咱们家曾经吃过你外叔祖送的五彩银鱼,不然,你外叔祖今日的遭遇,极有可能就是我们家明日的下场。”
顾婆子从未如此严肃地嘱咐顾乔,顾乔立即点头,郑重地应了是。
三人当即过了木桥,继续往村里走去。
而木桥下,顾晓死死地捂住嘴巴,手上还端着一个木盆。
她先前在河里洗衣服,瞧见顾婆子一家人过来后,下意识地不想与顾巧儿碰面,毕竟上次去她家田里捡螺蛳被顾巧儿刻意刁难。
谁知道竟然会在桥底听到如此令人惊讶的消息。
顾巧儿家吃了五彩银鱼?
她可真敢吃!
也不知道那五彩银鱼到底好不好吃?
不过顾婆子为什么要让顾乔死守秘密,还说什么外叔祖今日的遭遇,她家外叔祖遇到什么事了?
顾晓脑袋转得飞快,立即将盆里的衣服随意搓了,然后拧干了带回家。
“晓晓,这么快就洗好了?”彭氏惊讶。
“嗯,娘。”顾晓说着去院子里架了竹竿晾衣服,顾仁跛着脚走过来帮忙。
顾晓看着他爹的脚,不禁咬了下唇,随后讲道:“爹,您别动,我自己来就行。”
“我总得帮忙做点儿事。”自从受了伤后,顾仁就觉得自己像个废物似的,不让他做事他心里就特别难受。
“您再养养,没准能好,现在还是先别动了。”顾晓又道。
“孩子说得对,快去养着。”彭氏也跟着说道。
“养什么,我自己的脚我还不知道吗?这好不了的了。以后我都是一个跛子,没办法了。”顾仁未免有些消沉。
彭氏下意识地回道:“谁叫你那晚扑上去的,你若是……”
“慎言!”顾仁吼道。
彭氏立即捂住了嘴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要知道她男人救的可是族老,救人的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后悔的。
何况如今族老家也派了人来帮忙复种粮食、恢复生产,人家也确实做得挺好的。
只是想到往后长久的日子,彭氏难免担心。
“这日子可怎么过哟,鱼苗被冲走了,兔子也被淹死了,只剩下鸭子……”彭氏忍不住叹气,又看向顾晓,“你也是,跟着那顾巧儿养什么鱼和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