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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阁老往日话不多,克己复礼,往日恭谨严肃。这些年年纪大了,闲暇钻研道法,痴迷与僧尼论道解惑。
此刻她既说出此番评语,凝心庵主所言便十成为真。
虞太夫咬碎一口银牙,将传阅至虞侯爷手中的经书,一把夺过,亲自查看。
本欲张口辩驳的话,生生咽入喉口。
道经他虽不懂,柳长宁的字他却是见过。此道经之上,字迹竟真乃柳苍云独创字体,字迹严谨不失飘逸,字迹笔墨尤新,显然不是提前备好。
他忍住将手中卷册撕碎的冲动,狠狠的瞪了一眼办事不利的虞侯爷。
再次抬头时,脸上换了副神色。变脸之快,堪称戏台上的戏子。
他冲着柳长宁温声夸道:“柳女君大才,不仅精通四书五经,连道法一脉造诣亦是极高,端的是博学广识。”
此话言毕,虞太夫抬脚,一脚踢在跪于身侧的侍卫胸口,怒骂道:“尔等身为御前侍卫,办事不利,本宫昨日舟车劳顿,身子疲乏,一时不慎,信了你等之话。险些酿成大错,冤枉无辜。”
眼看着今日暗算不成,自己面上甚是难堪。虞太夫眼珠一转,眼疾手快的找个替罪羔羊,推卸罪责。
只可惜,女皇尚未发话,素来不管三宫六院之事的长帝卿,却忽然冷哼了一声。
他将肩头的雪花扫落于地,勾唇,意味深长的笑道:“虞太夫往日代为打理后宫,实乃辛苦。太夫年岁已大,后宫之事本就烦杂,压在他一人身上,本不是长久之策。君后入主后宫之事此番回宫应刻不容缓,诸位可有异议?”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似乎只是漫不经心一提,雪地上垂首而立的大臣面上神色各异。
却无人敢上前反驳,长帝卿显是借着此事,为女皇亲政做准备。
还有一年,女皇便到了亲政之龄,此时女皇大婚,便显得尤为关键,此为便是对异心臣子施压。
历代女皇但凡亲政,便得收回三军军符。如今世家势大,并不愿放权。自上一任君后去世,后宫空悬两年,世家贵族皆以女皇年龄尚轻为由,强行反对册立君后。
宫不可一日无主,太夫年岁大,今日做出糊涂之事儿,有一便有二。
今日之事便是因由,此刻倒无人敢反对侧立君后之事儿!毕竟后宫乱,则国乱。
柳长宁抬眸,觑了一眼不远处的红衣男子,人群中,他着一身暗红色棉衫,神态自若,面色慵懒。
本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却令一众王侯面色隐忍复杂。
柳长宁眸中蔓着丝笑,她见过他动情时不知所措的纯善,看过他动怒时横眉冷对的张扬。
却唯独没见过此刻谈笑间,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慵懒神采。
她素来喜欢心思纯善之人,便宜夫郎的性子却正好恰恰相反。
他心思极重,一言一语皆有目的。
与这样的人来往,本应极累。
可今日见了他这等心机深沉的模样,非但没有反感,反倒觉得他本该如此。
红衣墨发的男子,在这片纯白的雪地上,慵懒一语,便令众人哑口无言的模样,俊美又诱人。
柳长宁薄唇几不可察的翘了翘,眼底滑着抹自己也未察觉的纵容与宠溺。
却不知那样的眼神,落入了一双浅蓝色的眸中。
旌寰牙跟紧咬,五指成拳。
沧浪山头,清冷孤高的柳苍云,她眼底染上了凡尘!
那样的温柔,他从没有得到过,一瞬未有。
旌寰迟缓的抬手,遮住了一双杀意丛生的蓝眸。
他要他死!裴元绍该死!
南华庵内的这场算计,虞家终是没得到好。
设计二殿下裴云之的歹人,最终查出来,是庵堂内一出家不能人道的僧尼――吴生。
僧尼好色,见美貌殿下,虽不能人道,却也沉迷不能自拔。
好在没能成功,僧尼因犯清规戒律,又无处可逃。第二日于禅房内上吊自尽。
二殿下虽并未受辱,此番名声却也毁掉一半。
虞太夫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中各种滋味必不再提。
查出真相的第二日,女皇车撵启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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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候府,书房。
房内烧着地龙。
檀香袅袅,氤氲升腾。
定远侯周政气的浑身发抖,他将青瓷笔筒砸在跪于下首的年轻女子身前。
怒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老妇舍下脸面求得四位阁老朝臣,去长帝卿房内捉,奸,他房内却空无一人。你这孽女,是要让我定远候府所有的脸面丢尽呐!”
周怀瑾倔强的跪在地上,一脸不服:“我告知母亲当晚前去,您却非得等白日!打草惊蛇,岂能怪女儿!”
“你你你!”周侯君气的嘴唇颤抖,走近,一巴掌扇来,便要掌掴。
“侯君息怒,怀瑾有错,您要打便打侍身……她为我骨肉,女儿有罪便是为父之过……”
周君夫向前两步,挡在周怀瑾身前,哭的泪眼婆娑。
定远侯看着老夫,再觑了一眼不知悔改的嫡女,气的杂碎了博古架上的花瓶。
拂袖离开。
周君夫收回眼泪,将女儿扶起,温声道:“傻女,你母亲所怒,是看出你对长帝卿心思之事啊!”
周怀瑾原本梗直的脖子倏然一松,她看向满目清明的爹亲,艰涩的道:“母亲她,为何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