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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节

      “当年朕能够力挽狂澜,与你皇祖母的贤良是分不开的。以我看,湘丫头她完全可以做好你的贤内助,甚至有余力协助你处理前朝之事。更甚至,她还能替我们陆家教养出一代优秀的皇嗣来。
    “后宫稳定,前朝就稳了一半。
    “把江山交给你们,我倒是能放心了。”
    第447章
    皇帝的这一句放心,既像是一注强心剂,使陆瞻顺利卸去了包袱,同时又如一副重担压在了他肩膀上,使他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与压力。
    遵皇帝旨意,这些日子得闲时,他也时常揣摩太子的为人处世,知道当一个合格的储君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要像皇帝一样把一个国家治理到如此地步,更加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说他从前发奋上进,只是为了修身,那么从此以后,便得为着身上的责任而努力了。
    “那,母妃该如何安排,不知皇上可已有旨意?”
    自己这里有了着落,难免就想到了宁王妃。
    倘若宁王妃没有出家,那自然是跟随陆瞻。偏她又出了家……陆瞻当然是希望她能够此后就跟自己住在一起的,但她究竟能不能还俗呢?
    皇帝顿了一下:“她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按说是该还俗享福了。但朕又怎忍心替她做决定?日前朕已经着王池去问过她的意见,她的意思是,这些年在佛前替你父亲祈祷超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朕想着,若逼着她还俗入世,盖以宗室女眷的封号,她只怕也不能顺心。
    “索性,朕届时在东华门外选一处地,盖座寺庙,使她迁居其中。只隔着个东华门,你们届时与她相见,却也方便。”
    陆瞻早前同宁王妃谈论这个问题时,宁王妃也表示过愿意长伴青灯古佛,作为儿子,他也不忍心去违背她的意愿。但又还是存在着一点点希翼,期望经历过翻案成功之后,她的想法能有一点改变。
    如今她还是坚持初衷,陆瞻也只能尊重。若是她住在东华门外,彼时他即便是入了东宫,往来也方便,也不失为一种解决之道。
    陆瞻辞别皇帝出宫,王府里已经是一片热闹,经过他进宫这段时间的奔走相告,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他新的身份,一个个欢声笑语,两脚生风,看到他便朝他行大礼,唤他“宁王殿下”。
    这一日晋王府便未得消停。
    郑容听到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传话,激动得立刻就赶到了王府。接着胡家也过来了。
    而等陆瞻出了宫,礼部这边也来人了,带着亲王与亲王妃的冠冕印玺,又宣了一道旨。
    自此陆瞻便正式承袭其父爵位,成为了新一代的宁王,宋湘也升任为宁王妃。
    到了傍晚,王池又带着皇帝才下的旨意来了,这次接旨的便是从前的宁王妃——妙心法师。
    圣旨大意便是先前皇帝与陆瞻说的那个意思,将着工部在东华门外选址修建寺庙。寺庙将作为皇家寺庙,由宗人府接管,赐名“同德”。
    同时还有赐下来给她的新的封号:奉贤亲王妃。又赐法号慈音,圣旨允准慈音法师在同德寺修行,住寺期间不受宗室规矩约束,亦有还俗自由。
    奉贤王妃叩拜接旨,回到殿内,彼此又是一番说道。
    十日后,朝廷在菜市口设了法场,萧祺一家五口,带所有家仆,与本案全数捉拿归案的从犯们一道,在雪后的艳阳下就斩。
    法场两边几树红梅迎风怒放,与浸进积雪里的点点猩红混为一色。京城几十年没出现过这样的大案,前来围观的百姓,吐出的唾沫星子都几乎能将法场泡成腌缸。
    而当这些猩红伴随着积雪的融化而消失的时候,除夕夜的炮仗声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了。
    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一日宫里有盛宴,四处张灯结彩,盛世中的大梁,这份繁华倒是未曾被逆党波及的样子。
    宋湘与陆瞻惦记着皇帝一人在宫中,傍晚前进宫打算陪皇帝用晚膳,到了乾清宫,宫人却说皇帝去了皇极殿。
    到了皇极殿,到了门下还没跨过去,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晋王的声音:“儿臣第一次知道花木到了冬天也会休眠。”
    “嗯,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紧接着皇帝慢吞吞的声音也响起来。
    宋湘与陆瞻把跨到半路的脚立刻收了回来。
    原先种满了牡丹与各类花木的院子里,只见晋王正陪着皇帝在花圃前拾掇花草。晋王双手捧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工具,而皇帝站在一蓬木香下,接了他递过去的剪刀,提提袍子就修剪起来。
    在皇帝的另一边,还站着挽着两只袖子,随时准备搭把手的汉王。
    “趁着冬天草木休眠,是剪枝的好时候,这个时候剪好了,来年又将是满园子的花了。”
    皇帝边说,边将剪了的枝摞到一边。
    汉王道:“这畦牡丹不比木香名贵,父皇为何不剪它们?”
    “牡丹啊,还是骆家的人最拿手了。骆容答应我了,明年他搬进京来给我种花。我等他来呢!”
    汉王闻言微笑:“早听说骆家养牡丹的技艺是一绝,只是未曾见识过。”
    晋王听到这里,轻嘶了一声:“你想见识还不容易?骆家还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你挑一个娶回来,天天种给你看。”
    汉王微赧,瞥向他道:“二哥一点也不像面上那么矜持嘛。”
    晋王捏搓着篮子里的花籽,咕哝道:“矜持可讨不着媳妇儿。”
    皇帝闻言,扭头看了眼他:“让你挑个世子,怎么几个月了还没挑出来?你不叫两个儿子吗?有那么难选?”
    晋王顺口道:“您也才三个儿子,挑个皇储您不也挑了几十年么。”
    “嗯??”皇帝停下了剪刀。
    晋王立刻清嗓子,回答道:“儿臣是说,儿臣眼下也没到非立世子不可的地步,还是再缓缓。”
    “缓到什么时候?”皇帝没好气。
    汉王悠悠瞥向晋王:“听说二哥最近频频请杜神医登门喝酒,我看他怕是想缓到二嫂给敏嘉再生个弟弟为止吧?”
    皇帝直起腰背,上下地打量晋王:“你媳妇儿也有了?”
    “没有没有!”晋王忙摆手,“您别听老五瞎说,他这是报复儿臣方才跟他催婚呢!……”
    ……
    小小的院子里,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门外的宋湘与陆瞻相视而笑,随后不约而同地抬起脚步,轻轻地朝宫外走去。
    (全文完)
    第448章 番外 奇怪的梦
    陆澈听花拾说,他出生的那天阳光灿烂,太阳把东宫院角上的一树桂花薰得都飘到了东华门,宫墙下闻香路过的人格外多,影子倒映在玉带河里,显得河水格外清澈,于是就给他取名叫陆澈。
    但是母妃却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取名为澈,是希望他心性澄澈,做个端正有礼的好子弟。
    母妃的话他当然是相信的。
    但她紧接下来的话,就是大肆地批判他的舅舅。母妃说舅舅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光顾着招小姑娘跟着跑,让陆澈以后不要跟他学。
    陆澈一直很乖,很听母妃的话。但事实上在宫里,他也招不到什么小姑娘。对这一点,母妃实属杞人忧天。
    他们家人口很简单,皇太祖父,父亲母亲,然后就是他和弟弟。亲戚也少,只有外祖父一家。可是舅舅还没成亲,他也不会有什么表弟表妹什么的。
    有时候二叔祖和二叔祖母会带着比陆澈还小两岁的堂叔进宫串门,同行的偶尔也会有晋王府里的小姑娘,但那都是他的姐妹,是自家人。就像敏嘉姑姑的小孩一样。
    除此之外,大臣家的小姑娘他只是见过,并没有机会说话唠嗑,更不要提“招惹”她们了。
    长大之前不许与这些小姑娘往来接触过多,是母妃给他订的规矩。陆澈也问过为什么?母妃说,女孩子的名节太重要了,若这些小姑娘打小与你一起玩耍,万一他们家里却对她有别的安排怎么办呢?
    陆澈还是不太明白,于是去前殿问父亲。
    去年冬天,皇太祖父搬去了皇极殿居住,听两位祖母说,自从立了父亲为太孙,太祖父一半时间都在侍弄皇太祖母留下一畦牡丹花的园子,余下的时间才传召大臣听政,然后上翰林院请学士来讲学,再有,就是带着还未启蒙的他讲故事。
    这样一来,父亲就很忙了,每天他都要在前殿从早忙碌到晚上。好在他身边有几位年轻得力的臣子帮忙,替他分担了一些琐事。
    但是再忙碌,父亲也会分出时间来带他和弟弟散步。
    当陆澈坐在秋千上问起了母亲定的这个规矩,父亲就告诉了二叔祖和二叔祖母当年和章慧太子间的故事。
    几十年前的久远的故事,父亲至今说起来仍然十分动容。
    陆澈自此明白,原来身为宗室子弟,尤其是身为太孙的嫡长子,在这些事上是该比寻常人多几分自律的。而舅舅不一样,舅舅没有他们身上那么多羁绊。
    “我长大后,也要像父亲一样,做个从一而终的男人。”
    他在秋千上放出豪言壮语。
    父亲摸着他的头笑了:“知道父亲为何这么努力务政么?”
    陆澈想了想:“为了不让太祖父失望。”
    “对,但还没完全对。”父亲说,“当年我也向你母亲立过同样的誓。要想完成自己的承诺,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想履行承诺,就得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没有人能够左右得了我们的决策,如此也才能为我们放出的承诺负责。”
    陆澈似懂非懂。懂的是他明白了强大就是力量,不懂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影响他的决策?
    “你以后会明白的。”父亲和蔼地望着他,“我们身处世间,就好比是站在湍急的河流当中,你若是没有实力站稳脚跟,那湍急的河水就会推着你倒向四面八方。”
    湍急的河流,陆澈是见过的。
    每年春夏,父亲母妃就带着他和舅舅去给外祖父扫墓,途中会经过一条河,那个时节,往南去雨水正多,河水哗哗地,连石头都能冲下去。
    陆澈觉得自己懂得了父亲的意思,一个人在说出承诺时要发自肺腑,更要用行动来维护好自己的诺言,这才是真正的诚心诚意。
    陆澈从父亲身上,明白了“责任”二字的意义。
    也忽然发现,他的父亲与很多父亲都不一样。
    比如说太祖父对待二叔祖父,就不曾有这样的耐心。二叔祖父对待堂伯父们,大家都很随意,跟父亲对自己,比起来就很粗枝大叶了。
    陆澈是个不懂就问的乖宝宝。他又去问母妃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父亲不但不凶,还很慈爱温柔,反而是母亲比较严厉。
    说到这个,母妃就笑了笑,告诉他说:“你们父亲的优点之一,就是虚心啊。”
    陆澈不知道这跟虚心有什么关系?
    母妃却忽然问他:“澈儿,你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吗?”
    陆澈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从小到大,其实他也做过一些梦,在梦里,父亲和母妃不说话,总是冷冰冰地,与母亲之间像是陌生人。对他和弟弟也不亲近,他甚至有些害怕那样的父亲。
    他还梦见在一片树林里,太祖爷爷让人把父亲绑了起来,然后他们一家就坐着简陋的马车去了很远的地方。
    在那里,他看见母亲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的父亲不知去向……
    这样的梦,够奇怪了吧?
    更奇怪的是,梦里的他悲伤的情绪还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