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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霄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他想出言粉饰太平,奈何第一个词就卡住了。
他该称呼陈燧什么呢?殿下?千岁?王爷?
等等,陈燧和今上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年龄差也不小,是父子、叔侄?还是兄弟?
宋凌霄,陈燧的语气冷了下来,你不是在我皇兄跟前嚣张得很,怎么,到我这就畏首畏尾起来?我有这么可怕吗?
宋凌霄心想,你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身份地位和权力,有本事你和我一样只是个平民,看我不跟你勾肩搭背吹牛打屁!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宋凌霄是懂得的,就算陈燧还不是君王,但也差不离了,都是一个不高兴就能杀人的主儿。
和这种人做朋友,一点都不好玩。
宋凌霄决定继续装他的畏畏缩缩,他面露惧色,支支吾吾地说:王爷大人有大量,不知者不罪,小人一介良民,怎敢高攀
陈燧心头一阵火起,没听完宋凌霄哔哔什么,摔袖而去。
宋凌霄见他走远了,心中长舒一口气,抚着胸口,心脏兀自砰砰跳动,他怎么这么倒霉,以为自己在国子监交到了第一个朋友,还想回去跟爸爸吹嘘,结果却是这样。
不过,幸好陈燧年纪不大,城府不深,生气了也就是拂袖而去。
从此往后,大约宋凌霄就要凭自己本事逃学了吧。
今日的凌霄书坊,有偿讲故事活动经过规范之后,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两名新雇来的伙计兢兢业业地执行着掌柜的命令,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维持着秩序,书生们排成一列,从大门左侧进入,进入之后开始讲故事,一边讲一边绕着大堂走七步,走完停一停,掌柜决定是否留用,不予采纳的就从大门右边出去。
宋凌霄一来,掌柜就起来迎他,脸上依然是苦哈哈的表情,冲宋凌霄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没有能用的。
秩序和形式都有了,就是故事稀烂。
宋凌霄一点不意外,他找了张圈椅坐下,抬了抬手,示意书生继续讲。
他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发现,经过昨天的调教,这些书生确实有所改进,能说出一个充满悬念的开头了,乍一听是很新奇,但是说不了三五句又回到以前那个老套路里,这个开头砍掉都不影响剧情进展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发现人去床空,那小姐竟是个狐仙!一名头戴葛巾的书生走完七步,正好跃到宋凌霄面前,冲他一番挤眉弄眼,我这故事讲的不错吧?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小老板以为如何?
宋凌霄撑着下巴,叹息一声:不够格。
那书生突然变色,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宋凌霄说:我看你个嘴上没毛的无知小儿,学人家开什么书坊,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敢当众羞辱有识之士了!
掌柜正不耐烦,见这书生竟敢冲小老板撒野,登时火气起来,大喝道:什么狗屁玩意,给我轰出去!
两个伙计立刻上前来,一左一右,拉住那葛巾书生,往外一扔。
葛巾书生摔了个屁股墩,更加不肯善罢甘休,就坐在地上,指着凌霄书坊大骂起来:
黑店!这就是个黑店!什么有偿征集故事,根本就是骗人的勾当!我可是经过府试院试选出来的秀才,我写的文章可是进了清流书坊出的时文选!这家黑店,竟然说我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故事不够格!我呸!
这一嚷嚷,顿时动摇了人心,那些没有中选的书生,也纷纷质疑起凌霄书坊评价故事的能力,那些等着讲故事的书生,也暗自嘀咕起来,他们想了一晚上才编圆的故事,这个小老板真的能听懂其中的妙处吗?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限七步之间讲完一个故事,他们可是编了一晚上啊,就这么仓促之间被评判,这公平吗?
一两银子,是我应得的,我告诉你们,你们不给我钱,还这样对我,我今天就不走了!葛巾书生拒绝了别人来扶的好意,稳稳地坐在地上,指着凌霄书坊嚷嚷不休。
宋凌霄捂住额头,这种人他见多了,作为一个编辑,但凡开始征稿,就有很大几率碰上疯子,按照出版社惯常的处理经验,就是置之不理,任他叫唤,因为一旦你理了他,他就会越来越疯。
小老板,怎么办?要不要报官?掌柜生气地问。
报官没用,宋凌霄摆了摆手:让他去骂,把门关上。下一个,继续讲。
掌柜一向唯小老板马首是瞻,听见这话,虽然仍然气呼呼的,但是还是照办了。
门一关,大堂里顿时清净不少,书生们继续开讲。
过了约莫十几个人,没有一个像样的,宋凌霄都摇头让他们走。
一毛钱没拿到,还排了半天队的书生们,脸色都有点不好看,怀疑的火苗在书生们目光之间交换。
终于,一个书生愤愤不平地提出质疑:宋老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