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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在兰柘寺请了一个护身符,便宜送给你了,你一定平安归来。
陈燧望着这行字,举起从信封里掉出来的护身符,拇指轻轻摩挲着护身符表面的梵文,对着光看了一会儿。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在兰柘寺一起烧了香,求了符。
这护身符是每个人都有的,它外表是一种半透明的云母纸,打开外壳后,里面有一张拴了红线的香片纸,如果想用护身符来护住谁,只要把那个人的名字写在香片纸上,夹进护身符里面,就可以生效。
当时,他们拿走护身符时,大家都是空白的。
现在,拿在陈燧手中的这一枚护身符,却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陈燧两个字。
陈燧微微扬起嘴角,他俯下身,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护身符。
云母纸外壳里面,同样是一张香片纸,上面用行书写着:凌霄。
彼时,元若五年的星辉,第一次透过寒冷的云层,洒在兰柘寺外的景山湖上。
陈燧从来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他只相信自己。
但是,那一次上香求符,他却鬼使神差地在求来的护身符上写下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本来不该出现在元若五年的人。
请他为了陈燧,一直留下来,留在这个对于陈燧来说无甚惊喜的世界上。
时间回到木二写小纸条的那天晚上。
宋凌霄整理完仪容仪表,回家睡觉。
不是说他有什么特别严苛的对于外在形象的要求,而是,他不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回家里绝对会被家长怒K,到时候他好不容易通过良好表现换来的宵禁豁免权,就又要被剥夺了
对于一个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创业小老板来说,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
月光洒落在一片安详的庭院之中,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潜入院门,顺着屋檐下的散水快速蹿进正房。
谁!还有谁!像宋凌霄这样,回自己家就像做贼一样!
宋凌霄摸到自己卧房门口,松了口气,又是平安上岸的一天。
他将灯盏点亮,脱了外衣,正待上床睡觉就看见床上已经躺着个人了!
宋凌霄吓得一个趔趄,扶住门框才站稳了脚跟。
嗯?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刚才睡着了,觉察到有光亮,才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看过来,回来了?
宋凌霄将灯盏放在里间的茶几上,咽了口唾沫:爹,您怎么睡在我屋里了?
宋郢侧身坐了起来,目光仍然有些迷蒙,他皱着眉,醒了一会儿神,才看向宋凌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等你几时回来。
宋凌霄吓得一哆嗦,心虚笑道:干什么又等我回来,我又没个准点的,爹白天那样忙,晚上休息不好怎么成,要不然我去隔壁客房睡吧。
说完,他转过身,就要溜!
站着。宋郢慢条斯理地说道,此时,这位当朝大太监已经完全从迷糊状态清醒过来,而宋凌霄也丧失了他唯一的逃生机会,回来,来,谁让你走了。
宋凌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住,战战兢兢地倒退回去。
坐着。宋郢就像那傀儡师,轻轻一拨,就能让宋凌霄这个提线木偶乖乖听话。
宋凌霄机械地坐在床边,连脑袋都不敢往宋郢那边转。
无他,呼吸里的酒气,那是熏香都遮不住的,他真的不想用酒气熏到他每天浸润在龙涎香里的父亲大人。
一阵令人如坐针毡的沉默。
宋凌霄感觉到他爹的目光正在他后脖颈子上徘徊,他就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鸡,不情不愿地露出浑身上下的命门。
沉默良久,宋郢竟没有出言责备,尽管浓浓的酒气已将两人包围,他也仅仅是蹙起眉头。
陈燧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么?
宋凌霄今天晚上已经听到了无数次陈燧这个名字!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辛勤工作,没有人夸奖他,却都在说陈燧?!
陈燧都已经出去打仗了,为什么存在感还是这么强?
不重要,宋凌霄有点赌气地说,一点都不重要,如果不是爹提起他,我都忘了他是谁了。
一只温凉的手抚上宋凌霄的后背,温柔地向下滑动,这样轻抚了两下,宋凌霄竟然觉得身上舒服了不少。
他回过头,对上宋郢望过来的目光,宋郢凤眸眼尾上挑,依然带着白日间总理朝政的尊贵仪态,眉心却浅浅印下一道竖纹,锁着浓浓的担忧。
显然,宋郢没能正确理解宋凌霄那句话的意思,甚至还越走越偏,以为他是正话反说。
怎么可能忘记陈燧呢,明明谁都分不开你们俩,为了他,你连爹的话都当成耳边风。
想把弥雪洇安插进你们之间,也失败了,弥雪洇是进了凌霄书坊,进了国子监,打进了你的生活圈,可是,对陈燧却构不成丝毫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