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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汝贞也面露担忧之色,他才认识宋凌霄两天,可是,宋凌霄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贵人,一方面,他往后要仰仗着凌霄书坊给他一碗饭吃,另一方面,他也是头一次感受到站在正义又强大的一方,以压倒性的优势抢占市场是一种什么样的爽快体验!
曹汝贞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图书出版市场了,因此,他刚听说《连载小说月刊》要建江南仓库,宋凌霄一下子买了荷叶镇十座仓库囤货时,他还觉得宋凌霄是不是太乐观了,这么多仓库,真的都能利用上吗?万一没人订货,书都烂在库里了,那得赔多大一笔钱啊。
事实却证明,宋凌霄不仅没有乐观,而且似乎还该买更多的仓库,就现在余杭书市一天之间签下的订货量,十座仓库远远满足不了,那排在房间外头的订货队伍,从窗户往下看,沿着湖边一直排,都看不到头。后来还是天太晚了,大堂管事恳求曹汝贞先结束签约,明日一早再继续,这才暂时能够歇口气。
曹汝贞本来是想着,等到宋凌霄他们从书市上回来,就跟宋凌霄申请,把荷叶镇的仓库全买了,再买几块地,建新的仓库。
谁知道,左等右等,宋凌霄就是不回来。一直等到二更天的时候,他听见隔壁有动静,就叫飞飞燕去看一看,毕竟飞飞燕和人家比较熟。过了一会儿,飞飞燕煞白着一张脸回来,跟见了鬼似的,曹汝贞问他怎么回事。
宋坊主病了。飞飞燕斟酌着字句,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看到的那个场面,陈燧用一条厚厚的深色大氅裹着宋凌霄抱上楼梯,一句话也没跟飞飞燕说,木二开了门,陈燧便进去了。
飞飞燕看见宋凌霄的脸色很差,昏迷不醒,急忙拉着木二问怎么回事,木二便告诉他,是病了,从府衙大堂出来时昏倒了,事发突然,已经给大夫看过,现在就等着他苏醒过来。
怎么会突然病了?曹汝贞急忙问道,他首先想到的是水土不服,飞飞燕却告诉他,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宋坊主的身体一直不好,听苏掌柜说,以前就有突然晕倒的情况,挺吓人的。
怎会如此曹汝贞感叹,他看起来年纪轻轻,正是前途无量之时,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天妒英才。
飞飞燕也跟着感叹了一番。
曹汝贞又说:不过,难道他就是凌霄书坊的坊主?
飞飞燕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哎呀,本来说是京州来的书商的!
其实我猜到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曹汝贞道。
毕竟年纪也太小了,曹汝贞自己开过书坊,知道开书坊的难处,对内要能管住作者,对外要能和三教九流的渠道商打交道,喝酒吃饭都是小事,关键是能镇得住场子,说话有人听,一个小孩做坊主,不知道如何去镇住那些市面上的老油条呢。
不过,仔细想想,宋凌霄不是已经镇住了曹汝贞以及那么多余杭书市上的书商老板了么?
曹汝贞和飞飞燕在屋里谈论了一阵宋凌霄的情况,说到宋凌霄此次来到余杭,就是为了和建阳书坊对抗,曹汝贞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惨痛经历,对宋凌霄更加担心起来。
建阳书坊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宋坊主还是应该先保全自身。曹汝贞感慨道,我就怕他这病来得及,是被建阳书坊激出来的,他底子本来不大好,还是应该远离这些事。
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飞飞燕点点头,但是,你不知道,余象天都跑到他眼皮子底下去挑衅了,还趁着我们没法及时把《连载小说月刊》运到江南来售卖,弄出一堆盗版抢在我们前头售卖,导致第二期亏损了许多,宋坊主这才亲自下江南来找建阳书坊的罪证的。
曹汝贞默然,想到余象天的可恶之处,他至今都恨得牙痒痒,丝毫不奇怪宋凌霄为什么会亲自下江南。
建阳书坊确实可恨,只是,从理性的层面出发,宋坊主还是应该先保全自身,毕竟,为了盗版书商气坏身子,那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曹汝贞缓缓道。
这三年来,建阳书坊依然威风八面,而曹汝贞,不仅失去了自己的书坊,还不得不每日对着自己的跛脚,肢体上的残废比心灵上的伤痛更难忍受,因为时间永远治愈不了,每天醒来,行动不便的腿脚都会提醒曹汝贞,三年前的那一场灾难。
确是如此。飞飞燕叹息道,我也劝过宋坊主,可是他坚决要去建阳抢账本,一定要把建阳书坊的罪证找到,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审判如果真的那么容易的话,建阳书坊早就被端掉了,可是,它不仅存在着,还越来越发展壮大,汝贞,有时候我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难道是我们错了吗?
我们没错。曹汝贞坚定地说。
飞飞燕看向他,光明中,曹汝贞的面颊被岁月和伤痛碾磨成了现在这副衰老憔悴的模样,可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沉稳坚毅。
门上一响,木二进来了。
木二本来在天字间门外候着,这会儿他喜上眉梢地过来宣布,宋凌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