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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太太这些日子在简姨娘面前真是扬眉吐气,几乎是横着走了。从前她不大待见对方,每日请安都巴不得她不来才好。如今却是调了个个儿,简姨娘巴不得不去请安,二太太却日日盼着她来。她一来自己便能看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便什么不痛快也没了。
    这一日简姨娘来探口风,自然更得巴结着二太太,明里暗里的好话说了一箩筐。二太太有心触她霉头,也不吊她胃口,爽快地把定下的亲事同简姨娘说了。
    简姨娘一听这门亲事,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一下子灰白一片,整个人像瞬间被丢进了冰窖之中。二太太再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是怎么离开的正院,就这么像游魂似地飘了回去。
    回到花前饮后,她没去自己屋子,而是直接去了萍娘的房间。萍娘那会儿正在望着窗外发呆,简姨娘进去之后也不说什么,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往桌边一坐,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青砖石发呆。
    萍娘被她这样子唬了一跳,赶紧过来问原由。她这些日子已从打抬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虽然每日心情依旧糟糕,总算不再自怜自艾,开始认清现实了。家里也没人再来找她麻烦,似乎都将她给遗忘了。听说马嬷嬷走后姐妹们又开始去先生和绣娘那儿上课了,但她却不许了院门一步,对话只说她得了重病要将养身体。简直就是把她扔坟墓里不管了。
    萍娘先时还想抗争一下,简姨娘死活拉住了她,要她认命。久而久之萍娘竟也真的认命了,认清了自己身为庶女的地位,认清了自己在这个家说不上半句话,不会有人听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为她考虑什么。到了现在这会儿,她才终于后悔起来了。
    从前到底太年轻,年少轻狂总以为自己能与旁人不同。其实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同,她的出身和地位摆在那儿,注定了她要为了自己的前程去讨好一些人。小的时候钱氏拿她们母女当枪使,她也傻呼呼的真就事事冲在了前头。那些时候她可没少给二太太添堵,现在回头看看,非但没捞到什么好处,还惹得一身骚。
    所以她真的看透了也看穿了,萧谚的负心也让她彻底认识了这个世界,果真还是人人都想着负她,没有一个人待她是真心的。也就除了简姨娘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了。
    如今这个唯一替她想的人这般模样地进了她的屋子,怎能不叫萍娘焦急,自然是揪着问个不停。简姨娘茫然地抬头看着她的脸,慢慢地摇了摇头。她抬起手想照着萍娘的脸颊打下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打不打都是这个结局了,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萍娘不懂她摇头的意思,追问地便更急了。简姨娘长长地叹一口气,未开口两滴泪就落了下来:“二姑娘,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总不服我说的那些,如今搞成这样,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萍娘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现在心里最担心的只剩一桩事情,那就是自己的婚事儿了。入宫是不用想了,京城也不能留了,她只盼着二老爷看在她是亲生女儿的份上替她寻一门好人家嫁了。可眼下看简姨娘的脸色,似乎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要落空了。她心里大急,话便脱口而出了:“怎么,难道父亲真要把我送到痷里去?”
    做尼姑什么的,是萍娘现在最害怕的事情了。剃了头发一辈子陪着青灯古佛,每日里吃斋念佛,那简直比死还要让她难受。她这话一问出口,眼泪也跟着来了,一时心如死灰,觉得倒不如现下就死了的好。
    “你父亲,替你寻了一门亲事。”
    一听到这话,萍娘绝望的心情一下子来了点起色。能嫁人总是好的,总比做尼姑强。
    “那姨娘为何这般模样?可知父亲与我寻的是哪里的人家?”
    简姨娘看女儿一脸不知深浅的样子,心里的担忧便更重了,只得把自己听说的全都跟她讲了。萍娘一听之下也不大满意,八品小官的儿子,就算是嫡子又怎么样,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先前她只盼不做尼姑便好,现在真说了亲事,又想着更进一层了。心想着哪怕是个七品官也好呀。
    “父亲怎这么糊涂,我陆家好歹也是京官儿,还是正三品的大员,怎么给我说了这么个末流小官人家。他也不怕将来说起来人家笑话嘛。”
    听到这话,简姨娘真有些恨铁不成钢了:“这怨得了谁,还不得怨你自己?我从前怎么同你说的,让你不要这么孟浪,好歹学学你那些姐妹,即便是像琳娘那样谨小慎微也好。你偏不听我的,凡事都喜欢自己拿主意,偏偏又不带眼识人,跟了那样一个王八蛋。现在好了,闹成这样,肯有人说亲就不错了,你还敢挑三捡四?别忘了,你父亲先前可是要……”说到这里,简姨娘闭起了嘴,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萍娘一见之下心下骇然,回想事情败露那日二老爷的脸色,不禁心有余悸,也顾不得去挑剔人家八品官家世浅薄了。
    “这桩婚事,低是低了点,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听说给你说的是他家嫡出的独子,年龄也与你相仿,又是元配不是继室。只是这广东山长路远的,你又是出过那种事情的,他日让他们知道了,指不定如何待你了。你莫要高兴得太早了,到时候他们若真待你不好,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该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