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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就像几辈子没说过话似的,相对坐着,把彼此的口味喜好交换了个遍。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唐立言在说话,从自己爱吃橙子说到他家上下几口人,恨不得把还回来的卖身契都掏出来给裴山看。
    这关系一确定,唐立言心里那点小九九都藏不住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拿出来说一说。
    唐立言问:以后我不叫你先生了行不行为什么王老师他们都可以叫你小山?我也要叫你小山。
    王主任多大,你又多大?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
    裴山心里这么想,却骂不出口,只能宠溺地笑着,好,叫吧。
    唐立言又得寸进尺,你每次都不喊我名字,是不好听吗?之白好听,你叫我之白好不好。
    那是因为我忌惮这份感情啊。
    裴山无奈地喊他,之白,你不要抱这么紧。
    小山。唐立言突然停住了,指腹从他的鼻梁滑到唇瓣,我想亲亲你。
    民国七年的雁城,三栋洋楼易了主,一座双子塔被烧。
    但这些跟他们毫无关系。到了夜里,祥源楼里头只剩下这两个人,他们哪儿也不去,自己糊好大红灯笼挂门口,就算讨了正月的彩头。
    裴山被这红色晃得神志不清,被一个个吻惹得心猿意马,又被唐立言一声声呼喊叫得心神荡漾。
    这是个一切如常的正月。
    但如果,他定力再强些,眼里再多些除之白以外的事,是能发现些异样的。
    比如报纸上除了写着戏班子散了,另一版面还有硕大加粗的标题,[新军征兵细则]。
    比如唐立言的衣柜大剌剌敞着,里头除了行头和估衣,还有好些女人才会穿的肚兜或旗袍,但全是男人的尺码。
    比如商务局虽没了裘正,警署却空降了裘家小公子。开春即入职。
    当、当、当。
    裴山踩着打更声出了门,在门口和屋里人交换了一个吻,继而后退着来到街上,听到唐立言冲他喊,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裴山笑着摇摇头,说得回去陪婉婉。
    就这么倒退着走,裴山把眼睛黏在了那个迟迟不关的门上;门里的人也不离开,站成了一具冰雕。
    初一的月不满,被雪衬得银白一片。
    裴山拿脚尖在雪地上划着圈儿,一边咯吱咯吱踩着,一边学唐立言的腔调哼起戏来。
    街上空空荡荡,就剩个歪歪斜斜走着的人在那唱:慢说不认王公子,换骨脱胎我认得清!
    第44章 第几次勾引
    隔壁的收音机从六点不到就开始响,咿咿呀呀放着戏,还有人跟着曲子吊嗓,从《玉堂春》到《贵妃醉酒》,闹了一小时。
    裴山在不算清净的早晨,盯着唐立言的侧脸出神。
    昨晚裴山用装睡回避了那个关于老相好的问题,却报应似的失了眠。夜越深,心里的渴望就越重,可他不敢放肆,生怕偷偷亲别人,又一次暴露自己的心意。
    清晨的不知道第几缕阳光打断人的思绪。
    窗帘只是聊胜于无,淡黄色的光轻而易举透进来,穿过薄薄的毯子,把唐立言侧卧的身形,毫无保留打在墙壁上,打成一道蚕蛹似的影子,唯独脸部线条仍旧分明。
    裴山的眼神从唐立言微微颤着的睫毛移到了墙上,最后落在了白墙上。
    白面,黑影。
    他不敢去握唐立言的手,吻他的头发。
    他们可以做 爱,可他再也不敢趁人睡熟了去表达爱。
    于是裴山只能伸手拦住光,看并不强烈的朝阳透过指缝。
    墙壁上便多了一只手的影子。慢慢挪动,缓缓接近,在侧卧的影子上,轻轻抚摸。
    两团黑影在光的眷顾下,就像在拥抱。
    裴山掏出手机给影子拍了个照片,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未免太痴,便翻身套上唐立言的T恤,逃也似的起床。
    唐立言被翻身的动静闹醒了。他夜里被撩了一通却没处泄,难受到天微亮才开始合眼。
    刚睡着,就好像被一个奇奇怪怪的梦给魇住了。一睁眼,却忘了梦里都有些什么,只记得漫天的大雪和时好时坏的路灯,自己去了哪、干了啥,一概没了印象。
    正准备补觉呢,没一会,还被隔壁王叔的吊嗓子吵得心烦意乱。
    烦躁极了。
    唐立言把被子一掀,看到裴山也醒了,正站在灶台旁前面做早餐。
    嚯,这黑眼圈都快挂颧骨了,看样子,你也没睡好啊?唐立言想起昨天那个无疾而终的话题,再加上有起床气,整个人就像个一点就燃的汽油桶,怎么着,聊你老相好给你聊兴奋了?
    裴山倒了些油,劈里啪啦的,左手煎起鸡蛋,顾左右而言他,吃得惯溏心吗?
    唐立言觉得他又在搪塞,自觉没趣,不吃了,上班!
    裴山说:还有半个小时,不用这么急吧?早饭还是要吃。
    哟,你这是一边旧情不忘,一边搁这儿关心我呢?唐立言倚着门框说。
    裴山把锅铲一放,鸡蛋盛到盘子里,半开玩笑地说:唐警官,这不是一边一边,只是在关心你。
    他的衣服太大,跟裙子似的,只能堪堪没过大腿。站在灶台前,被黑灰色的桌面衬得腿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