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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小翁主登时便有些呆了。
    “然后呢?”穆染听后便道,“那人救了险些摔到的你,所以你便动了心?”
    其实问与不问,穆染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从小翁主的言语之间,一切都已经极为明显了。
    果然,小翁主点了点头。
    “他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心律变快的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小翁主似乎把穆染当成了可以托付的人,因而丝毫不避讳同对方谈及此事。
    “我知道自己到大魏来,是要入后宫的,我原先也从未有过旁的想法,可……可方才见了那人后,我便有些心动了,我想,若是有机会,我是不是能同陛下请旨,不入后宫。”
    横竖只是为了联姻,成为天子嫔妃和朝臣妻子,其实并没什么分别。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正因为曾经有过前例,故而穆染听了对方的事后倒也没多惊愕,她只是看着对方,道:“你既动了心,当时可有问对方姓甚名谁,如今什么官职?”
    小翁主忙点头:“我问了,他说自己是光禄寺太官署太官令,叫……薛缙!”
    穆染听了这名字后,指尖忽地一紧。
    太官令薛缙……
    她曾经见过这个名字,在很久之前。
    在先帝下旨赐婚的那道圣旨上。
    第二十三章 “薛大人同我确实有过婚约……
    太妃亲办的寒食宴,又邀了诸位待选的家人子,因而人人都不敢怠慢,都早早地便到了太液池处。
    穆染虽素来不喜这种人多的时候,可毕竟是自己应下的,故而也是在定好的时辰前一些到的。
    百纳的小翁主倒是比她迟了一刻,可也算是掐着点来。
    原以为这寒食宴会准时开宴,可已经到了的众人在过了时辰后又等了几刻,也未见到太妃的身影。
    这太液池旁布置得倒好。
    亭台楼榭,轻纱布幔,十几张毡案陈设于地,上首是略高些的毡案,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为谁留。
    而除却上首,两旁也放了两张离得近些的毡案。
    穆染到了这么小半刻,也未见着谁是往那儿坐的,及至她同来迟的小翁主聊了几句后,有眼尖的宫娥瞧见了她,忙上前来。
    “殿下。”那小宫娥身着缃色琵琶袖的袄子,碧蓝色的下裙,头扎双丫髻,一瞧便是六尚局的女史。她到了穆染跟前来,先是福身见礼,接着道,“您的坐处已经收拾好了,请随奴婢来。”
    内宴素来由六尚局安排,因而听得这女史的话穆染也不觉得突兀,略一点头后问了句:“翁主的坐处呢?”
    那女史便道:“也已安排好了,还请翁主在此处稍候,过会儿自会有人前来。”
    这意思便很明显了。
    穆染的坐处同小翁主的并不在一起。
    “本宫知道了。”
    于是穆染跟着那女史,一路往前,最终在上首毡案又下首站定。
    那女史同她说,这便是她的坐处,接着便福退开。
    穆染看着眼前的陈设,心中便有了底。
    那上首只怕是留给穆宴的,而左边的位置,便是太妃。
    虽从辈分来说,穆染是小辈,可她是今上亲自下旨加封的长公主,食邑千户。
    真论起来,实爵在身的穆染,比之唯有太妃虚名的李太妃实则要高上一等的。
    因而这样的内宴中,她同太妃一样坐在天子两侧是不出错的安排。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时辰了,李太妃还未来,就连她的内侄女李静涵也同样没到。
    倒是那些个早早就来了的贵女们,在发现长公主到了后,都忙停下手中正做着的事,面朝对方福身见礼。
    美人如柳,身子袅娜。
    穆染叫了众人起身后,方在跟前的毡案后落座。
    那些个家人子们,见长公主落座,便尽数在旁站着。
    宴席未开,太妃娘娘未到,如今唯有长公主一人在上首坐着,旁人又岂敢随意落座?
    因而起身后都三两地聚在一处,说着些什么。
    有那等离长公主远些,又说话直的,趁着上首的人未注意自己这边,便低声同身旁的人说了句:“未料到长公主殿下竟生得这样一副绝色模样,幸而同陛下同为皇嗣,若不然,咱们这些人,只怕一个都入不了陛下的眼了。”
    这人说的是自己心里话,其实也是旁人的心里话。只是谁也只是悄悄想想,唯有她说出来了,因而听见她这话的人先是一慌,接着忙抬首往前边瞧去,眼见长公主没往这看,方急急道:“快别说了,也不想想这儿是什么地方,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那原先说话的人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下意识间说了怎样的大不敬之言,忙住了口。
    又过了半刻,忽听得不远处有动静,众人转身一瞧,原来是姗姗来迟的李太妃到了。
    她身旁还跟着一直未来的李静涵。
    今日的李静涵穿的格外素雅,牙白色的大袖衫上绣着几支樱粉色桃花,云鬓挽作惊鹄髻,唯鬓边簪了两朵同样的桃花,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发饰。
    一双杏眼波光秋水,两腮泛起浅浅晕色,柳眉微弯,朱唇轻点,肤如凝脂,面带浅笑。
    比起旁的贵女,同样是精心装扮,可她却始终略胜一筹,尤其在花红柳绿之间,愈发显得她淡雅清新。
    李太妃下了车舆后便由着她一路扶着过来,因着是姑侄关系,两人走在一处倒有说有笑。
    离得远了,众人都未听清说的什么,可却瞧见李静涵启唇说了几句后,李太妃面上的笑意。
    她微微转头,看着扶着自己的侄女,接着抬手,替对方将鬓边的发丝别至耳后,瞧上去一派其乐融融的慈孝场景。
    眼瞧着这一幕的家人子们,心中都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这李静涵家世虽不是最出众的,可她是唯一一个有太妃做支撑的人,且先前对方入了殿选后,便有半年未在彩丝院住,一直居于太妃的慈安殿,听得说不知见了多少回陛下。
    先时她虽回了彩丝院,可据说也是为了日后殿选做准备的。
    她们这些家人子中,唯有李静涵是尚仪局独自派了人去教导她宫中规矩。
    身为太妃的本家侄女,又得了这么些先机面圣,还独自学规矩,这一桩桩一件件,很难不叫众人心中有想法。
    更不必说眼下这场景,若不是知晓李静涵同她们一样都是备选的家人子,只怕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这便是已经册封了妃嫔在替陛下孝敬太妃呢!
    尤其是对方今日穿得这样素雅,瞧上去别是一番风韵。
    旁的家人子们这才回过味来。
    只怕今日这寒食宴,是专程为了李静涵办的,旁人皆不过是添头罢了。
    然而即便心中已经明镜似的,面上却还不能显露分毫。
    那些贵女们在李太妃将到跟前时,都纷纷屈膝见礼。
    就连百纳的小翁主褚师黛都是一样。
    而扶着李太妃的李静涵,一无封爵,二无封位,照理来说是受不起众人见礼,应当同时屈膝回礼的。
    可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没想过,李静涵在众人行礼时,竟十分泰然地受了,照样扶着李太妃往上首左侧走去,面上没有丝毫觉着不对之处。
    李太妃见她如此显然很满意。
    “看来你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她轻声说着,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这些日后你终归是要习惯的,倒不若先见识一番。”
    “你同陛下原就有关系,如今又有姑母在,眼下这些人谁也越不过你去,便是那百纳的翁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李静涵入宫的这些日子,这样的话李太妃不知同她说了多少回,因而眼下听了后,她微微点头,正要开口时,整个人忽地一顿。
    “长公主殿下……”她这话让原本见她停下步子还有些奇怪的李太妃霎时明白过来。
    “妾见过殿下。”李静涵不由地收回了扶着太妃的手,同旁人一样屈膝见礼。
    她可以因着姑母的话安心接受旁人的见礼,可面对长公主她却没那个资格。
    莫说她如今只是个备选的家人子,便是日后真个中选入了后宫,只要不是在那至尊的位置上,见了身有封爵的长公主也要见礼。
    更何况不知为何,李静涵每每见着这位长公主心中总是不由地犯怵。
    就同她的侍女燕秀所言,似乎这位长公主不是很喜欢她。
    适才的一切,穆染都看在眼里。
    这李静涵虽面上不显,可眼中隐隐浮现的光彩却让人能看出她的一点野心。
    只怕身负天子救命之恩,和背后有太妃支撑的她,不只是想过了殿选这样简单。
    “太妃娘娘安。”穆染说着起身,并没有在意同她见礼的李静涵。
    李太妃见她只是起身,口中说着安,却没有丝毫福身的打算,不由地眉头微皱。
    可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毕竟对方身为长公主,又曾得了陛下亲自下谕,无论何时,皆不受国礼宫规约束。
    换而言之,琼英长公主见了陛下都可不见礼,见她便更不用。
    “琼英来的早。”李太妃道,“适才来的路上被耽搁了,因而我同涵儿便晚了些。”
    说着便往左方的毡案走去,接着看向下方的众人。
    “都起吧,该入座了。”
    接着便是齐齐的应诺声,原本福身见礼的诸位家人子连那小翁主都才起身,接着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李静涵原是想去自己的坐处,结果刚要迈步,便听得李太妃道:“涵儿来我这坐。”
    李静涵有些犹豫,她看了眼右方的长公主,却见对方只是微低着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成窑杯,并未因着太妃的话而注意她。
    于是最终应了声,缓步向姑母那儿走去。
    待众人都落座后,李太妃方同诸人开始闲话起来。
    她分明事事都明白展现了为李静涵铺路,可言语之间却半分不提这事,甚至主动同诸位家人子属谈及殿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