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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梦吗,他好像又回到了沽云山封魔印下,回到了五年前。
“师尊?”他茫然呼唤,耳边一阵阵回响,却没有应答。
辨不清方向,他只能往前走,踏着妖兽的断肢残骸往前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留在这里。
“回来——”
耳边突然一声遥远的呼喊,他握紧了手中千仞剑,惊疑不定地四望,警惕道:“谁?”
“回来——”
声音再次响起,像从遥远的天际而来,又似在耳边。
“谁!出来!”许镜清大喊。
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忽男忽女,诡异非常。终于在声音再一次响起的瞬间,他找到了它的方向,身形一闪,长剑刺破血雾。
明明所有的行动都经过了准确的计算,看不见的剑端却没有传来入肉的钝感,像一剑刺进了云雾里,缥缈不真切。
那个声音忽地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看见如水面盈盈波动的结界罩,像一扇巨大的门,他站在门下,渺小得像一只蚂蚁。
这便是沽云山下的封魔印,封印那头,便是蛮荒的异界。他曾守在这里整整一个月,斩杀越界妖兽三千余只,一个月未曾阖眼,未曾停止过战斗。
又回来了吗?
“那便来吧。”他举起了剑。
那个声音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他听得真真切切,是从封印那头传来的,它说:“你会回来的——”
许镜清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浑身汗出如浆。
静室内墙壁上明珠散发的冷光刺得他眼前一阵阵恍惚,那些血红的影还在眼前如跳跃的烛火般将眼皮燎烧得刺痛。他抽出后颈长剑,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撑着冰冷的地面,过了许久方才一点点找回现实。
神识缓慢回归,血液开始流动,身体慢慢找回知觉。
这里好冷,好黑。
感觉到安全,他收起剑翻身跪匐在黑石砖上,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吞咽唾液,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想起昨天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个种满绣球花的小院和带着稻香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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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镜清找来的时候,纪圆正在厨房里给白照南炖鸡汤。她手撑在灶台边,伸手将白雾赶到鼻尖嗅了嗅,又丢了几片姜进去。
“纪师妹。”
纪圆转头,他站在院子里,白衣布料不知掺杂了什么,衣上暗纹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腰带勒出劲瘦的腰,身姿笔直如剑,长发被微风掀起,柳枝样软软垂在肩头。
那一瞬间,纪圆好像看见了一条活带鱼。
是的,是活带鱼,不是死带鱼。刚钓上来的活带鱼,在阳光照耀下,不灵不灵的闪银光,背鳍如柔软的娟纱一般在风里泛着波。
美惨了啊。
他唇色苍白,因为常年闭关,皮肤也是一种没有血色的白,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会发光一样。
纪圆眯了眯眼,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哑:“要帮忙吗?”
真要命。
活带鱼师兄的光在视线里圈出一片白,尘埃也化为了片片跳跃的光点,她明明站在背光处,还是被热度灼烧了眼皮,出现了片刻的晃神。
他上前了一步,站到了房屋阴影里,那股眩晕感才慢慢消失,耳边煮沸的鸡汤咕噜咕噜响着,五感渐渐恢复。
纪圆揉了揉眼睛,又来了啊,这哥们儿不是剑痴吗,怎么成天往外跑啊,不练剑了啊?
她迎出去,脸上挂着招牌笑容,“早啊许师兄。”口气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许镜清点头,嗅到鸡汤的香味,指尖不自觉磨挲着,面上却不显。
知道他辟谷,纪圆就不请他吃饭了,靠在门框边,“今天好像没什么事做,下午也没有安排,白师兄昨天被打了,我待会儿给他送鸡汤去。”
许镜清沉默,垂下长长的睫羽,点点头,神情显得落寞。
纪圆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歪了歪头,“要喝茶吗?”
他快速摇了两下头,嘟囔了一句什么,就急急忙忙地转身走了。
“唉?”
怎么还委屈上呢,昨天不是挺威风的吗?又是受什么刺激了?还是我说错话了?看着他背影像飞鸟一样快速消失,纪圆摇头,不懂,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许镜清捂着胸口跑得飞快,强憋着胸肺里的一股腥甜,眉头深皱着,一直跑到没人的地方才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捂着胸口大喘,眼皮一阵阵跳得厉害,背靠着一棵大树缓缓滑到地上。
门派里他未曾涉足的地方很多,最熟悉的是无悔崖下的山洞,之后是练剑的寒松林,歇息的竹屋静室和师尊的居所。
可这是哪儿?他抬起头,慌不择路之下竟跑到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树林中,记忆里好像没有出现过啊。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看着脚边那滩暗红的血迹,有点心虚地四处望了望,像做错事的小孩,又像埋粑粑的猫咪,赶紧扒拉扒拉旁边的落叶盖住,又不放心地跺了两脚跺紧实。
直至走出这片排列得茂密有序的树林,看着外面拉着柴火来往的弟子,许镜清方才想起,这好像是蟾木院的林场,昨天才来过的。
今天确实是没什么事做,阶不用扫,柴不用劈,托许镜清的福,她一下有了大把的空闲。
鸡汤炖好,又在后院的背阴处挑了两个泡菜坛子装进芥子袋,还有糖啊果子啥的,纪圆又往内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