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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张嬷嬷只将她送到了寿春阁前,并未再陪着她往里面走。
    赵峋身边的崔海青阿妧是认识的,她屈了屈膝,恭声道:“烦请崔总管通传一声,太后娘娘命奴婢来给皇上送醒酒汤。”
    见到来人是冯太后身边新提上来的大宫女,崔海青明白太后特意留皇上在寿春阁休息片刻,怕就是这么个用意。
    “阿妧姑娘稍等。”崔海青没有当即回绝,转身进去通传。
    片刻后,崔海青回来后客客气气的道:“姑娘进来罢。”
    这就是皇上默许的意思了。
    阿妧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极了,她轻声道了谢,提着食盒迈过门槛。
    雕花木门在她身后关上。
    崔海青亲自引着她到了赵峋小憩的房中,两个内侍掀起了帘子。
    冯太后还有无数的机会往皇上身边安插人,人选也并非只有自己。可她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把握不住,下次来的就不是她了。
    阿妧暗自深吸一口气,步伐轻盈的走了进去。
    “皇上万福。”阿妧谨记着规矩,并不敢僭越。在离皇上有几步远的地方,她蹲身行礼。“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给您送醒酒汤。”
    赵峋正随意的靠在软榻的大迎枕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时,还没有动静。
    分明崔海青是得到赵峋的许可才放她进来,莫非是还要冷着她的意思么?
    赵峋不发话,阿妧只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
    过了片刻,赵峋像是才想起有她这么个人。他睁开了眼,目光淡淡的望去。
    他有意晾着她,就是想看看阿妧会不会急不可耐表现,她能谨守规矩,让他觉得总算不是个蠢的。
    “起来。”
    她双手捧着的食盒,倒是将她自己遮了个严实。赵峋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起身,垂眸往前走来。
    早在永寿宫初见,赵峋就知道她是个容貌极美的宫女。
    后来命人去查端王赵屿的异常,说他是瞧上了永寿宫的宫女,正琢磨着怎么讨回府去。冯太后已经赏了一个给他,见赵屿的表现,不像是如愿了的。
    他看上的人是阿妧。
    墙角立着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灯下看美人,愈发显得她动人。
    她身上穿着寻常的宫女衣裙,可偏生她能显出纤秾合度的身段来。她的腰肢原比别人更纤细些,仿佛盈盈不堪一握。
    得不到赵峋的下一步指示,阿妧不敢擅自行动,她在离赵峋三步之遥的地方跪下。“奴婢服侍皇上用汤?”
    赵峋似是真的醉了,一时没应声。
    跪在地上的阿妧庆幸自己直接跪下,倒比蹲身候着更省些力气。
    她告诉自己,不能急。
    她是要把握这次机会,而不是因为莽撞失掉这次机会。
    先前她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她觉得不过是个宫女,皇上必不会折了太后的颜面。可今日是太后寿辰,皇上醉酒还临幸了太后身边的宫女,传出去岂不成了皇上的污点?
    阿妧一时想不清冯太后的用意,到底是不惜毁了她也要让皇上担上恶名,还是只来试探。
    赵峋终于淡淡的应了一声。
    阿妧松了口气,只是寿春阁没有地龙,跪得久了,她膝盖有些酸疼。她克制着让自己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恭顺的提着食盒近前。
    她将食盒中汤碗取出,将食盒留在了高几上,自己则是捧着碗,重新跪在了软榻前,神色谦卑柔顺。
    “皇上请用。”她柔声道。
    这一声倒是比方才更加娇软,带着些许诱人的意味。
    赵峋虽是在榻上,也能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阿妧。
    她生得极美,自己是早就知道了的。可今日又瞧出些不同来,她肤色白皙又如凝脂般细腻,像是上好白瓷一般;那双眸子略略抬起来,明明该是清纯娇憨的杏眸,偏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流转间透着妩媚。
    小巧秀挺的鼻梁,粉嫩柔软的唇瓣,无一不展示着她的美貌。
    她身上也并没有乱七八糟的熏香味,总让人觉得舒服些。
    见赵峋没有应声,阿妧大着胆子抬眼去看。
    赵峋平日里瞧着温和宽仁,可他的威仪和上位者的冷峻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今日他看起来有些醉了,阿妧的大胆也仅限于这一眼。
    此时赵峋微微眯着眼,阿妧也不好判断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可机会难得,她不能白来一趟。
    “皇上,汤有些热,奴婢再去取个碗。”阿妧咬了咬牙,决心不再僵持下去。
    “不必。”
    说着,赵峋抬手就要拿过她手中的汤碗。
    许是他真的醉了,一时间竟没握住,险些将汤碗打翻。
    阿妧顾不得许多,忙伸手去接。若是真的瓷器落地,她这次就失败了。
    只是她动作大了些,赵峋的手尚未收回去,她不敢撞上去,只得歪了歪身子,撞在了软榻前。
    顷刻间她并未绑紧的头发便散开了,如瀑的青丝披散在她身后。
    “奴婢失仪。”阿妧连忙起身,将汤碗放到了小几上,她立刻跪下请罪。
    若说起来,并不是她的错。
    赵峋说不准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近前来。”赵峋忽然起了一丝兴趣。
    阿妧紧贴着软榻跪下。
    “母后让你来做什么?”赵峋抬手,将她的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
    阿妧不敢动,只是垂首柔顺道:“太后娘娘让奴婢来服侍皇上。”
    她大胆的省去了“醒酒汤”三字。
    无论太后何意,她要为自己打算。
    那张巴掌大的脸儿被迫因着他的动作扬起,妩媚的杏眸,透着楚楚动人的风致。
    “读不读诗?”赵峋忽然问道。
    阿妧不解他的意思,只得如实道:“奴婢只略认识几个字。”
    赵峋微微勾了勾唇,并未在意。
    他只是忽然想起读过的一首小诗,如今用在此处最合适。
    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告诉母后,这醒酒汤很好,朕已经清醒了。”赵峋放开了她的头发,面上恢复了常色。
    这是让她离开的意思。
    阿妧暗自深吸一口气,没有任何迟疑的收拾好汤碗,起身行礼离开。
    在离开寿春阁前,阿妧利落的将自己的头发重新绑好,整理好衣裳,并没有露出半分不妥来。
    她知道,自她离开后,有人在观察她。
    “皇上,阿妧姑娘已经离开,仪容整齐。”崔海青来回禀时,特意加了一句。
    这位阿妧姑娘是个聪慧的,并不在这些小事上自作聪明。
    赵峋面上不见半分醉意,吩咐人回福宁殿。
    何处不可怜。
    她倒真的是知情识趣,惹人怜惜。
    赵峋漫不经心的想着。
    第6章 她的手也格外好看。
    阿妧被赵峋留了约莫一刻的时间。
    张嬷嬷着人等着她回来后,告诉她去见自己。
    “奴婢回来了。”阿妧提着食盒,直接去了张嬷嬷房中。
    太后自然不能纾尊降贵的问这些事,阿妧来之前已经在心中打好了腹稿,等着张嬷嬷询问。
    “皇上可曾喝了醒酒汤?”张嬷嬷仔细打量了阿妧,见她衣衫整齐,身上露出来的肌肤也并无不妥,心中起了一丝疑惑。
    这一刻太短,难以揣摩出皇上对阿妧是否有意。
    “未曾。”阿妧准备实话实说,虽是汤碗没有摔破,汤汁却是撒了的,想来会留下痕迹,太后的人一查便知。“皇上似是醉了,在奴婢奉上时,皇上打翻了……”
    想来是意识到这样说不妥,阿妧忙改口:“是奴婢没服侍好。”
    听说阿妧进去后,里面很安静,阿妧不像是惹了皇上厌烦。
    “皇上让奴婢转告太后娘娘,说是这醒酒汤很好,皇上已经清醒了。”阿妧没敢忘了,先告诉了张嬷嬷。
    张嬷嬷看了阿妧片刻,终于觉出些异状来。“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阿妧在放下食盒时,换了下手,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痛苦之色。
    “奴婢笨拙,在服侍皇上用汤时,不自觉的撞到了软榻上,故此才……”阿妧小心翼翼望着张嬷嬷的脸色,小声道。“奴婢知错,请嬷嬷责罚。”
    能撞到软榻上,必是近身服侍。阿妧不是个笨拙的,莫非是皇上真的做了些什么,让阿妧慌张了,这才有了失仪的举动?
    张嬷嬷摆了摆手。
    连皇上都没说责罚,她哪里会多言?
    “罢了,你今夜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张嬷嬷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盒,递给阿妧:“这是消肿化瘀的药膏,你且涂在撞伤的地方。”
    阿妧忙接过来,感激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