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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青春曲 31. 吃砖

      西湖之美,甲冠天下;文化遗产,俯拾即是。譬如流芳百世之岳飞、遗臭万年之秦桧,而白堤、苏堤,更给西湖这颗天堂明珠增添了璀璨。
    苏堤,北宋文豪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堆泥而成,全长3公里,自南而北有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和跨虹六座桥,杭州人称之为“六吊桥”。春天一到,堤上的一株杨柳一株桃,绿肥红瘦,相映成趣。堤左青山,堤右绿水,烟雨空蒙,风光无限。小子有一首《苏堤春晓》,单赞这杭州西湖十景之一,诗云:
    玉带烟波里,春风六吊桥。
    黄莺啼绿柳,紫燕舞红桃。
    雨止双峰1翠,霞出三岛2娇。
    垂丝青霭晚,忘却是何朝。
    阿明即使记住了姆妈的叮嘱,也是学不逢世,那三年风雨如晦,无法好好读书。尽管如此,冥冥天意,1976年元旦清晨,他推开楼上的后窗,漫天皆白,雪积近尺。因受刚阅毕《封神榜》之影响,阿明突发奇想,精神抖擞,胡乱仿写起来。由于知识、文笔浅薄,写了两回而搁笔。整四十年后,功夫不负有心人,阿明终于以“游鳞斋”之称,将蒋介石、毛泽东为代表的国共史以穿越形式写成了百万长篇小说《龙虎争霸》(《龙虎风云演义》),发表于新浪博客,完成了夙愿。杭州之地,水秀山青,钟灵毓秀,果如此乎?正是:
    人生磨难未必坏,寒窗苦雨自乐陶。
    【注释】
    1双峰:西湖边有南山、北山,两山之巅即南高峰和北高峰。“双峰插云”为西湖十景之一。
    2三岛:西湖中有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岛。
    31.吃砖
    老大阿贤偷尝禁果,未婚做父了。老天有眼啊,终于给谢家送来了一个蚌!
    莲子对圆脸蛋、大眼睛的孙女儿小虹喜欢得不得了,上一声“心肝”,下一声“宝贝”,这是她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了。
    只是女方大人气恨老大睡大了他们女儿的肚子,或许也喜欢小孩,叫了一帮人,冲上门来,硬要夺回小虹去。
    双方在马路上你争我夺,火药味十足,最后在派出所、居委会的调解下,谢家拿出四十五斤粮票、三十块钱,将小虹留在谢家抚养。
    阿明的哥嫂探亲假满后,回黑龙江去了。锡顺、莲子、老二上班不在家的时候,特别是寒暑假,这喂看小虹的担子主要落在老三身上了。
    有人抢用清平里的井水,发生了斗殴,血出拉污1的。一家人的衣服洗洗实在不方便,莲子决定水泥、砖头等费用由谢家出,在门口挖一口井,便与阿娟夫妇商量。
    阿娟也生了个女孩,半岁多了,洗尿布什么的也嫌拎水麻烦,听了很高兴,满口同意。
    于是两家人挑个晴天,举起锄头洋锹,挖得热火朝天。到了2米多深的时候,水便汩汩而出了。说来也奇怪,那井儿离污水道只有2米左右,井水却一点臭味儿都没有,而且还很清澈。莲子在井边搭了个水泥洗衣台,平时洗洗衣服,到了冬天太阳好的时候,台上放块门板,晒晒东西,翻翻棉被,十分方便。
    莲子离不开水,这下称心如意了,高兴得逢人便说那是谢家前世修来的福。
    阿明读初一的班主任姓汪,她是个英语教师,三十出头些,一头金黄微卷的短发,白皙的肌肤,细细的腰儿,肥肥的臀儿,像个混血儿。
    阿明当时还不懂得什么叫染发、烫发,他坐在头排,每到汪老师上课时,一来对英语不感兴趣,二来汪老师的确迷人,便傻傻地看,痴痴地想,尤其当她转过身儿在黑板上写字时,那紧裹的肥臀一耸一耸,眼儿都发绿了。
    他已一点一点长须发毛了,喉节也微微凸了出来,青春在招手,自然按捺不住那一颗胡思乱想的心儿!
    班长是个男生,副班长是个女生,姓唐,同学都叫她“糖瓶儿”。她身高1米66左右,是女生中最高大的,也比阿明高出一二公分。
    糖瓶儿圆圆的脸蛋儿始终红扑扑的,鲜润的小嘴儿微启,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说起话来的声音犹如啼春的黄鹂,清脆又响亮;而看着人时那一闪一闪的亮眸,更令人情愫萦肠。当你走近她身边时,可闻到一股幽兰之香,沁人心脾。
    她宛如一颗珠玉,好多自我感觉还不错的男生拼命向她献殷勤,自然也有暗底里追求她的,阿明自惭形秽,几乎不敢接近她,最多远远地偷看一眼——这天鹅肉绝对轮不到他吃的!
    有时为了读书上的事儿,不得已和美女面对面说话时,阿明一旦直视她,鼻头上便会紧张得冒出汗儿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快成斗鸡眼了,就赶紧走开了。
    “阿明,褚军和王华昨天放学后,在藩司前路口打架儿了,你知不知道?”同桌的青皮甘蔗课间休息时,在操场边问阿明。
    青皮甘蔗所说的褚军是班里甚至可以说是年级五个班的第一帅哥,身高1米75以上,大大的眼睛比美女的眼睛还要大,而王华生得白白净净,综合成绩位居班上第二,据说他是个高干子弟。
    阿明不知道,摇摇头道:“为啥打架?”
    “争风吃醋呗。王华上课时写了张纸条儿,木佬佬肉麻的,托同桌的歪把子传给了隔桌的糖瓶儿,糖瓶儿在看时,被褚军发现了,抢去看了,后来就打起来了。”
    “那王华肯定打不过褚军。”
    “王华好像跟他老子学过拳脚的,打得互不吃亏。”
    “褚军和糖瓶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大家都看到的,他们倒是蛮般配的,王华硬要轧进去,看来他对糖瓶儿已是欢喜得一塌糊涂了。”
    “阿明,你对糖瓶儿有没有想法?”
    青皮甘蔗的问话真是哦七哦八2的,阿明被他问了个稀里糊涂,瞪了他一眼。
    对糖瓶儿的想法想都不要想,还不如多看一眼汪老师的肥臀来得过瘾。
    “嘿,阿明,你有没有看出,汪老师蛮欢喜褚军的,表扬的都是他,吃批评的都是我们,还常常叫他留下来,有时候我问褚军留下来作啥,他说谈谈心,帮忙批批作业什么的,事体真的这样简单?”
    “嗨,看不出你青皮甘蔗还蛮会轧是轧非3的,有些话不能乱说的,传到汪老师耳朵里不好。”
    “阿明,我晓得你嘴巴蛮紧的,所以跟你说说。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汪老师没来教课,说是生病了,金班长、褚军、王华、糖瓶儿都到她家去看望了。”
    “老师生病了,去看看蛮正常的,你可不要乱嚼舌头。”
    “阿明,有些事儿你还真不懂。这一看过,就熟门熟路了,这里头花样镜蛮多的。大家都是学生,为啥不叫你去,不叫我去?”
    “好了好了,你越说越有味道了。”
    阿明不是个爱轧是非的人,平常青皮甘蔗说这个男同学怎样骚笃笃4,那个女同胞如何千涩涩5,只当耳边风,听过算数,这下子要给班主任乱抹黑,心里头就不高兴了。
    “嘀铃铃——嘀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往教室走。
    松杉林间,一幢幢两层红砖楼房整齐排列着。小道的两边,青草萋萋,还有不少盆栽,开着灿烂的花朵。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
    阿明所在班的教室在二楼,面临着大操场。放眼窗外,可见围墙边茂密的小树儿和围墙外参差的黑瓦片。白云在蓝天上飘动,鸟儿在草丛里跳跃,铃声过后,教室里静谧得可以听到清风翻书声。
    阿明走进教室,不见了自己的坐椅,这时汪老师已夹着书本进来了。
    “谁拿走了我的凳子?”
    阿明连问了两遍,没有人回应。
    汪老师擦着黑板,回头朝阿明看了一眼。这下阿明急了,蒸笼鼻头冒出热汗儿来,又大声问了一遍。邻桌的一个女同学胆儿大,站起来指着王华,说是他拿走的,给了糖瓶儿。
    阿明这下火了,走到后排,想推开王华拿回凳子。可是王华不肯,还开口骂人:“穷鬼儿,你看到我拿了你凳子吗?”
    阿明见他耍无赖,还骂人,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儿,往外一拽,王华便倒在地上了。
    阿明拿起凳子往回走,不料王华从后头上来,箍紧他的脖子,抢回了凳子。
    阿明岂肯罢休,上前夺凳,两人夺来夺去,便在狭小的走道里扭打起来。王华人高力大,阿明明显吃亏,额角头被吃了一拳。
    “嘭!”
    汪老师把黑板擦在讲桌上重重一拍,课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了。
    “上课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汪老师怒容满面,指着阿明:“你站到门口去,好好思过!”
    阿明想争辩,汪老师又将黑板擦在桌上一拍,不容分说叫他出去。
    阿明垂头丧气地站在走廊上,他一摸额角头,有点肿,有点痛。再一看,自己卡其布上衣的口袋也被撕破了,心里头越想越委屈,喉咙口一酸,扑簌簌掉下两滴泪来。
    “这明明是王华抢凳在先,骂人在先,错的是他,却不准我说话,还罚我站,在同学面前丢我脸孔,汪老师呀,你是个老师,怎么也不讲道理呀!”阿明暗恨着,抹掉眼泪,缓缓抬起头来,朝课堂里看了一眼。
    王华也朝他看来,眼神里带着傲慢,还努了一下嘴巴,向他挑战似的。这更刺痛了阿明的神经,他恨得牙痒痒。
    “畜生儿子王华,老子不是好吃果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到时有你好看!”阿明心里头这般想。
    他转眼看见楼梯弯道口有一张断了一只脚的凳子,这下明白了——“王华这小子为了讨糖瓶儿的欢心,拿了我的凳子去做护花使者,害得我冤枉鬼叫吃这个苦头。”
    阿明站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被汪老师叫进了办公室。说来说去,汪老师说他为什么不去寻张凳子来,而非要去抢夺王华的凳子。
    阿明又吃了一顿批评,特别是那句“同学之间要互让互帮”,意思是你阿明没有互让互帮的精神,心里头懊恼极了。到了上午放学后,他脑子似是扳牢了,尾随王华而走。
    出学校大门,有一条两百多米长的甬道,两边是高高的梧桐树,树下是绿化地,架子上有不少盆景,围墙边堆放着许多红砖。
    王华和糖瓶儿并肩而走。这小子似乎还在讨好她,并不留意后头。阿明越看越气,越想越火,拿起一块红砖,腾腾腾跑了上去,照准了他的头。
    就在落下的一瞬间,阿明感到恐怖,转了念头,将砖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华痛叫一声,摇摇晃晃,用手撑地才立起身子。他一看阿明拿着砖头要拼命的架势,吓得急转屁股就跑,一只松紧鞋也掉了。
    很多学生围了上来观看。糖瓶儿拿着那只鞋,朝阿明惊讶地一看,然后追了上去。
    下午王华没来上课,第二天来了,阿明瞪眼看他,他垂下头,避开走了。
    人怕凶啊!
    很多年以后,阿明遇着老同学,谈及王华,说他在联合国工作,是中国专写美国人权白皮书的专家。这事儿是真是假,阿明也无法证实。只是他时常想,假如那砖头当时砸在他头上,不死也砸坏了脑子,中国就少了个人才,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注释】
    1血出拉污:杭州话,即血迹斑斑。
    2哦七哦八:杭州话,说话做事不合常理,乱说乱做之意。
    3轧是轧非:杭州话,对事理的对错进行评论,含贬义。
    4骚笃笃:杭州话,言行下流、淫荡。
    5千涩涩:杭州话,女人搔首弄姿、卖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