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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节

      也有人问:“会不会是林二娘失手杀了人?”
    怀疑的,不可思议的,否定的,静观其变的……
    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吵吵嚷嚷。
    一名嗓门大的妇人忽然说道:“你们都别吵嚷了,听听大长公主怎么说!”
    吵嚷声渐渐小了下来,那名妇人道:“大长公主把我们召集起来,定然是有话要说的,您尽管说!”
    华阳笑了笑,缓缓起身道:“我是有些话想说,不过全看大家的意愿。”
    “您请讲。”
    华阳正色道:“林二娘跟我有几分交情,这个大家都知道,我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如今她下了狱,若是我插了手,那她到底有没有罪,一旦跟我扯上关系,谁都说不清楚。”
    “我现在还挺为难的,既想帮她,又因为自身的身份因素不好伸出援手,所以想问问大家的意思。”
    柳二娘困惑问:“奴能帮林二娘吗?”
    华阳道:“只要你有这个心,愿意在她落难时伸出援手,你就能。”
    柳二娘皱眉,“可是奴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无权无势,也没胆量上公堂辩理,如何能帮她呢?”
    华阳抿嘴笑道:“你可以请求府衙的明府查明真相替她讨回公道。”
    寇娘子问:“要怎么请求?”
    华阳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问道:“你们谁愿意帮林二娘一把,若是愿意的就举手,全凭自愿,跟我没有分毫干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柳二娘受过林秋曼恩惠,毫不犹豫地举手。
    那名大嗓门的妇人也举起手,接着是寇娘子,接着……
    一百八十人里愿意为林秋曼出头的人并不多,只有十二人举手。
    虽然人数不多,华阳还是感到高兴,问其中一位娘子道:“染坊第三排的那位娘子,你为什么愿意帮林二娘,她并没有受过你恩惠。”
    那娘子答道:“回大长公主,奴跟林二娘唠过几回家常,奴觉得她是顶好的小娘子。”
    “现如今愿意为女郎们在公堂上讨公道的女郎仅有她一人,奴就想着,万一哪天奴家庭不睦,也走到了需要她的地步,若是她没了,谁又能出头为奴讨公道呢?”
    华阳打趣道:“你倒懂得未雨绸缪,好好的日子不想,干嘛想着闹到公堂上呀?”
    “奴自然想着过好日子,可是人心难测,今日恩爱,保不准明日就翻了脸。奴远房表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恩爱的时候蜜里调油,翻脸的时候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拆骨。”
    “奴愿意为林二娘说话,就是因为想有那么一个人在奴需要的时候出出主意,若是闹到公堂上,也有人帮奴。”
    这番话引得其他娘子窃窃私语讨论。
    不一会儿又有三人举起了手,华阳好奇问那三人,“你们方才没举手,现在怎么想起来举手了?”
    一人答道:“黄娘子说的话有道理,若是他日我跟家里的男人闹翻了,去找林二娘讨法子,多留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接着又有几人举起了手,显然是赞同她的说法的。
    华阳看向柳二娘,“你呢,又是怎么想的?”
    柳二娘道:“家母时常教导奴要懂得知恩图报,二娘帮过奴,且没要一厘钱银。奴受过她的恩惠,知道她的好,如今她落难,奴也愿意帮她一把。”
    华阳点头,又问另一位娘子。
    那位钱娘子回道:“奴钦佩二娘,觉得她很了不得,年初时奴跟家里的男人发生冲突,生了单过的念头。二娘告诉奴,女郎立世不易,得先有养活自己的本事才有资格单过。她让奴且忍耐些时日,待奴能挣钱了再找她想法子和离。”
    “奴家里的男人特别难缠,肯定是要闹一场的。我们事先说好的她会帮奴把事情处理干净,谁知她这会儿入了狱,奴到时候找谁去?”
    这话把众人逗乐了。
    华阳掩嘴笑道:“看来林二娘还欠了你的债。”
    钱娘子:“可不是吗,得把她捞出来。”
    华阳问:“你不信她杀了人?”
    钱娘子:“奴反正是不信的,不过这事情是公堂上的明府说了算,奴总可以请求明府查明真相吧。”
    华阳满意地点头,说道:“我其实是有一个想法的,想做一份请愿书。愿意为林二娘说话的,便带着那份请愿书到东县府衙门口为她请命。咱们也不是闹事的,就是请愿,恳请明府查明真相,仅此而已。”
    众人交头接耳,开始有人退缩了。
    “奴胆子小,去府衙门口闹事,万一被官差打了的话怎么办?”
    “对啊,抛头露面,家里头的男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去不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反正跟我又没有关系。”
    寇娘子试探问:“若是我们去为林二娘请愿,大长公主能为我们撑腰吗?”
    华阳:“我不会出面的,不过回春堂和宝春斋的东家周娘子会带头请愿。明日上午她会到东县府衙门口为林二娘请命,求马县令查明真相还林二娘公道。”
    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柳二娘也有些担忧,问道:“明府凶吗?”
    华阳失笑,“林二娘敢在公堂上辩理,可见马县令是个讲道理的,应该不凶。”
    寇娘子:“万一府衙的官爷打我们的话,那怎么办?”
    华阳:“你们是请命,又不是聚众闹事,且只是在府衙门口,又不影响衙内办公。那帮人若敢不分青红皂白打你们,我自是要问一问的,但若是你们闹事,我就不管了。”
    听了这话,寇娘子这才放下心来。
    华阳对众人道:“这事全凭各人自愿,不必勉强,我今晚做一份请愿书出来,明日若是愿意替林二娘请命的,便在请愿书上签字表诚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当天晚上华阳把请愿书做了出来,结果第二天愿意亲自上阵的女郎仅仅只有八人。
    这倒也在华阳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后宅女郎,要顾虑的因素实在太多,不能对她们太苛刻。
    八人在请愿书上签名按手印后,华阳把它交给柳二娘,对她们慎重道:“你把这份请愿书交给周娘子,一定要记住,不要胡乱起哄,听周娘子的。”
    人们点头。
    华阳吩咐两辆马车把她们载去东县府衙。
    与此同时,周娘子等人已经跪在府衙门口为林秋曼请命。
    在场的女郎有三十一人,家暴案卫娘子,伤人案齐娘子,休夫案任娘子,倒插门丘娘子……以及回春堂和宝春斋的女郎们皆被周娘子拉来充数。
    待柳二娘八人到了后,她将请愿书交给周娘子。
    曾经受过林秋曼恩惠的卫娘子等人纷纷在请愿书上签字按手印。
    周娘子手捧请愿书,领头跪在府衙大门前,高声道:“奴甜水巷人周凤怡,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还她公道,以慰我等拳拳之心!”
    卫娘子大声道:“奴清河坊人卫春,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将真凶缉拿归案!”
    任娘子:“奴延平巷人任采兰,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为她洗清冤屈!”
    齐娘子:“奴彩石村人齐阿凤,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还她清白!”
    柳二娘:“奴宁河村人柳香,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
    跪在府衙门口的三十九名女郎皆自报家门为林秋曼请命,声声不绝。
    衙内的马县令受到惊动,并未理会,心想只是一群女流起兴罢了,由着她们去。
    众人在门口跪了一个多时辰,不停地高呼。
    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围了过来,七嘴八舌指指点点。
    有郎君恶毒道:“这些娘们儿都疯了不成,家里头的男人死了吗,不好好管着,跑出来抛头露面嚎叫什么?”
    那郎君的同伙道:“是啊,真是丢人现眼。”
    围观者甲:“这里可是府衙,不是后宅,万一惹恼了明府,被衙差打了也是活该!”
    围观者乙:“不知天高地厚,我若是她们家里的男人,非得揪回去打死不可!”
    各种非议声毫不客气地攻击这群柔弱的女郎们。
    周娘子视若无睹,继续高呼:“奴甜水巷人周凤怡,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还她公道,以慰我等拳拳之心!”
    “奴清河坊人卫春,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将真凶缉拿归案!”
    “奴延平巷人任采兰,自愿请命,恳请明府查明林二娘杀人案,为她洗清冤屈!”
    “……”
    三十九名女郎挨个请命,不断重复请命言语,仿佛不知疲惫。
    有人讥讽道:“那林二娘是你们的老子不成,这般为她卖命。”
    齐娘子脾气躁,早就受不了那些冷言冷语,站起身愤怒道:“林二娘她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若没有她,我齐阿凤这会儿还在大狱里蹲着,看着马大郎跟淫-妇快活!”
    “那也是你活该,自己没本事拴住男人,怪谁去?”
    “对对对,自个儿都长得像男人,谁受得了你。”
    “哈哈,你看她那丑样,我若是她家男人,也受不了她的那模样。”
    这些侮辱性言语把齐娘子气得暴跳,当即就要冲上去干架,却被旁边的娘子死死拽住了。
    丘娘子温言道:“我们是来请命的,不是来闹事的,齐娘子勿要冲动。”
    齐娘子恨得睚眦欲裂,“气死我了!这群狗东西!”
    周娘子上前来,把她拉到前头,说道:“我们不能乱,一旦我们乱了,那帮狗男人就得逞了。”又道,“你莫要中了他们的计,大长公主说了,咱们要把事情捅到大理寺去才算完。”
    齐娘子欲言又止。
    旁边的卫娘子鼓励道:“这原本就是逆天而行,你我虽弱,可当所有弱者都聚集起来,那就不是弱者。”
    被她们一阵安抚,齐娘子冷静下来,众人继续请命。
    衙内的马县令根本就没把这群女流放心上,正愁怎么着手查案,听了衙差的汇报后,说道:“让她们闹去,一群毫无眼见的妇人罢了,闹一阵儿自然就会走了。”
    果不其然,下午未时周娘子等人就撤退了,全都去了华阳馆。
    馆里的学艺娘子听到她们回来了,皆来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