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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像户部吏部都是正月初五就上衙的,可明史馆不走寻常路,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一般都是过完元宵节才上衙的。
    美滋滋~
    也正因为心情极好,路谦还吩咐了尤婶给准备了一大桌斋饭,用来祭奠他那位天可见怜的、只能看不能吃、还没办法投胎转世的倒霉祖宗。
    然而,就算是斋饭,祖宗还是不能吃啊!
    为此,路谦甚至还在大年夜特地准备了一小壶好酒,招呼祖宗来到了他的跟前,然后将酒浇到了祖宗的头上。
    ……
    新的一年,从祖宗的骂骂咧咧声中开始。
    年后正月里,路谦狠狠的浪了几天,是真的浪,完全不进书房不提笔的那种,气得祖宗又再度暴跳如雷,训诫他一天不练字自己知道,十天不练字人人都知道了!
    路谦又不怕的,就他那字体,放在同龄人中绝对是标杆了,但在一群翰林官跟前,就完全不够看了。再说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放假诶,当然是要浪起来。
    “清廷不亡,你怎有心情玩乐?”
    有心情啊!反清复明跟吃喝玩乐又不冲突的。
    浪了几日后,路谦就带着请帖和礼物去了朱府。
    这是路谦第二次来到朱府,不过前次他是直接被带到园子里的,众人在园子品茗作诗,没感觉到快乐,倒是吃了一肚子的冷风。
    毕竟,那一次是会试刚结束那会儿。
    但这一回还不如上一回呢!
    京城的正月啊,那是寒冷刺骨,冷到令人怀疑人生的那种。尤其昨个儿又是一场大雪,加上先前的积雪未化,光是行路就已经很难了。不说旁人,连抠门到了极点的路谦都咬牙掏钱雇佣了一顶小轿。他倒不是怕雪天路滑,而是觉得等他走到了朱府,自个儿已经成为了一块大冰坨坨。
    万幸的是,这一次朱大人没再搞什么园子里赏梅喝茶,而是直接被迎到了会客厅里。
    路谦顿时安心了。
    来之前,他生怕朱大人办酒就跟程府那样的,所有亲戚朋友都聚在一起,就坐在院子里吃喝聊天。其实这样也没啥,路谦中举那次,程府就大摆宴席,可那是在九月份啊!
    南方的九月不说温暖如春,起码还是秋高气爽的。
    北方的正月……
    瑟瑟发抖。
    看到是在室内办席,路谦长出了一口气不说,还对朱大人的好感度瞬间飙升。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邵侍读。
    朱大人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因此但凡是收到了请帖的翰林官,那是一个不落的全都来了,包括明史馆的人。
    而他们这群人几乎都被安排在这边,祖宗在四下飘荡了一圈后,气愤的告诉路谦,他们这边全是汉人。
    那不然呢?
    路谦用眼神表达了自己内心的疑惑,咋滴你还想跟满人一起吃酒谈天,顺便拜个把子?
    一人一鬼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假如路谦有心隐藏自己的想法倒还罢了,偏他如今是实实在在的表现了出来,祖宗怎么可能看不懂呢?
    只见他恶狠狠的瞪了路谦一眼,转身就来了个一飞冲天,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邵侍读可知东宫讲官一事?”
    “自是知晓的,我原就说过了,大家不必太在意这事儿,同咱们无关的。”
    “谁知道是东宫要增置讲官呢?唉,那必是李大学士的亲信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不止是李大学士,还有张大学士呢!”
    “哪位?噢……”
    路谦瞅着祖宗跟个窜天猴似的不见了踪影,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听到了众同僚各种打哑谜。他想了想,李大学士肯定是指李光地,可张大学士又是谁?
    想了一会儿没想通,路谦就直接将此事给放下了。
    横竖过些日子肯定会传出消息来的,再说了,皇太子的事情重于泰山,像他们这种连搭边的机会都不可能有的……
    路谦并不了解那位自襁褓之中就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殿下,他只是代入了一下程府的情况,觉得康熙帝重视太子,应当是同程大老爷在意程大少爷一般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只能祈祷太子别太蠢,真要是像程大少爷那样……
    也不对,程大少爷是程大老爷的独子,好坏就是一锤子买卖,哪怕再蠢,程府的万贯家业都是由程大少爷来继承的,这个绝对跑不了。但康熙帝就不同了,饶是路谦完全不关心皇室,都知道宫里有好几位阿哥了。
    就是去年十月里,路谦收到程府提前送来的年礼时,恰逢宫中给四阿哥的生母提为嫔。所以,这就有四个了,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毕竟康熙帝也还未满三十。
    所以,还是得多生娃儿啊,哪怕其中一个半途把自己搞劈叉了,那也还有别的选择。
    路谦听着周遭人的闲聊声,在得空自个儿脑补一下,时间很快就混过去了。又因为这是女方办席,也就是提前办的,朱小姐真正出阁的日子是在明个儿,因此少了很多流程,这边很快就开席了。
    吃着喝着,再听着周遭的谈话声,这心情就大不同了。
    就有同僚见路谦一直低头吃菜闷声不吭的,凑过来逗趣道:“路侍读可也想娶媳妇儿了?家中可给你定亲了?”
    “男儿合该先立业后成家,我不急不急。”
    这话乍一听是没问题的,可路谦还没立业吗?问话的那人本身的品阶甚至还没路谦高,当下就懵了。要知道,他是在中举之后就立刻成亲的,就这样都算是很有志气的了,怎么这人都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了,还觉得自己没立业呢?
    见把对方说懵了,路谦沉默了一瞬,又补充道:“其实就是因为穷,我家里太穷了,最值钱的就是住的那套三进院子了,这还是圣上赏赐的。旁的……唉,我是真的连聘礼都掏不出来了。”
    同僚更懵了,但想想也有道理。
    清朝并不崇尚高彩礼,不像宋朝那般,嫁个女儿倾家荡产,娶个媳妇瞬间暴富。也因此,在如此要娶媳妇还是挺费钱的,甚至有些人家还会替媳妇准备嫁妆,或者额外贴补一份钱。
    粗步估计,娶个媳妇花上个几百两银子一点儿也不过分。
    当然,如果是穷苦百姓自是另当别论,但以路谦的身份,肯定不能太寒碜了,几百两银子都是往少了算的。除非……
    “不如你索性找个巨富之家?”同僚也就是随口一说,巨富之家无一不是带“商”的,哪怕是皇商那也是商人。
    路谦却是心下一动。
    这个可以有!!
    咋滴,只许女子嫁入高门大户,不准男子攀附权贵?那也太不公平了!
    路谦很是心虚的往四下扫视了一圈,没见着祖宗,他顿时轻松了不少。很显然,这事儿要是叫祖宗知道了,必会挨训,什么气节啊气概啊骨气啊……
    唉,光是脑补一下就觉得脑壳疼。
    很快,酒席过半。
    这里就有个问题了,但凡喜宴就少不了酒,但凡喝了酒就肯定有人耍酒疯,这跟对方的学问没有任何关系,谁告诉你有学问的人就不会搞事儿了?
    见有人喝得酩酊大醉,路谦默默的闪开了。
    他从不喝酒,只因为怕酒后吐真言,万一大吼大叫“反清复明”,他就真的凉了。
    就听得喝醉了的人大笑着道:“我这已经是喝了朱大人的第七回 嫁闺女酒了,啥时候喝第八回啊哈哈哈哈!”
    嗯?
    “应该是没机会喝第八回 了,没机会了!”
    “老兄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继续喝!喝!!”
    喝吧,只要你能闭嘴,大不了大家一起喝死过去,多大回事儿呢!
    路谦在一群酒鬼中,显得是如此的显眼,显眼到祖宗直接从各人的头上踩过去,蹦跶到了路谦跟前:“吃完了没?走了走了!”
    见路谦不为所动,祖宗极是不耐烦的摆摆手:“一群叛徒!一窝的卖国贼!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对了,你知道那头朱嫁了几回女儿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他知道祖宗一定会告诉他的。
    →_→
    “七回啊!足足七回啊!我的天老爷,他真不愧是姓朱的!”
    路谦嘴角抽了抽,心说那你效忠的皇帝真不配姓朱啊!
    “人说天上有七仙女,那头朱就真的有七个闺女啊!这可真能得哟!……你说范文程怎么就没生他十七八个闺女呢?偏叫他生了六个儿子,还都听能耐的。”
    路谦仍旧不搭理他,正好朱家人过来谢客,他趁机溜之大吉。
    一回到家中,路谦就迫不及待的训起了祖宗。
    “人家特地摆了喜酒让我们吃,你呢?吃人家的,还要编排人家。生了七个闺女怎么了?七仙女招你惹你了?还真别说,要是我能有七个闺女……”
    如今是清朝啊!
    不是嫁妆逼死人的宋朝啊!
    生闺女不亏,生儿子才是赔本买卖。
    然而,祖宗的眼刀子却甩了过来:“说啊,继续说啊,接着往下说啊!说说看,假如你有七个闺女,你会怎么做?”
    “我就把她们宠上天,然后往范家嫁一个,往朱大人府上嫁一个,再把剩下的全部往宫里嫁,什么太子殿下什么皇阿哥的,都轮一遍,不够我再生!”
    祖宗迷茫的看过来。
    “陈圆圆啊!你忘了吗?红颜祸水啊!”路谦说到这里,格外诡异的停顿了一瞬,才道,“你说,男人是不是挺废材的?你看崇祯帝上吊了,李自成霸占了京城却没守住,吴三桂看似能耐却为了一个女人放了清军入关……敢情这天下兴亡跟匹夫无关,只跟女人有关。”
    大好的正月里啊!
    一年才刚开始啊!
    就已经要气死鬼了。
    做人难,你以为做鬼就他娘的容易吗???
    ……
    等出了元宵节,路谦感觉自个儿的腰身都粗了两分,好在当他看到其他同僚时,心下就平衡了。
    他就算胖了也仍然算是玉树临风,别个本来就长得愧对京城百姓,再过年好吃好喝的,整个儿就圆润了起来,隐隐有像祖宗那身材发展的趋势。
    这要是单单身材发福倒还没啥,最可怕的是,好几个同僚是浑身胖,脸都圆成球了。
    ——看来家中的伙食是当真不错。
    再然后,就是各种消息纷飞了。
    这都已经是正月十六了,很多在年前还属于小道消息的事儿,如今都已经定下来了。
    先就是东宫讲官的增置,果然各打各都是名门子弟。随后便是从下个月起,皇太子胤礽正式开蒙,由大学士张英、李光地担任先生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