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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素仪有多脏,俞秋生明白的一清二楚。
    早先若是会为他的皮囊所迷惑,可往后种种发生她甚至悔恨自己曾经卑躬屈膝求他。
    他哪里有心?
    纪素仪掸了掸衣袍,难得笑了,眼眸沉沉,对她缓缓道:“你才知道这些么?天真,若是一时惹恼了我,害了木沉香性命,届时你岂不是悔恨中度过余生?”
    俞秋生被他这等无耻之话震惊了。
    生杀予夺的权利在纪素仪手上,如今他却说自己害木沉香,分明是他自己不愿意让木沉香好过,到头来给她压力。
    俞秋生怒极而笑,指着他问:“你这般无耻,怎么不去死?”
    她退到木沉香跟前,心里格外的难过,只消他站在这儿,俞秋生就知道今夜不会太平。
    纪素仪说:“你离他远一点。”
    “离他远一些难不成你会放过他?”俞秋生不信他。
    纪素仪眯眼,面前的女子虽然拦着,可木沉香的身躯遮挡不住,看样子极惨,他细细打量片刻后嗤笑:“你怎知不会?”
    “当然知道。还记得么,好几回你面子上答应我,暗地里却又捉弄我。你不过就想看我在你身前的惨淡可怜,然后笑一笑。”俞秋生想起往事心里就堵的厉害。
    像是个小丑,被人拿来取乐。
    经她一提,纪素仪想起来了过去的自己,怀念道:“那是你不乖。”
    “滚!”
    她又不是纪素仪的狗,乖个屁。
    “怎么能这么同我说话。”他俯身,柔和的光散开,清隽的眉眼近在眼前,纪素仪提醒她,“你我名义上还是师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待师父,不可无礼。”
    “那也轮不到你这样的伪君子在我跟前说说道!”俞秋生被他气到了,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撕了他。
    “你没有一点师父的样子,焉能要求我像个徒弟?师徒这关系都被你侮辱了。”
    纪素仪面容不变,颔首道:“说的是。”
    他指着木沉香,问:“就不心疼这只狐狸精?狐狸精生来便最能使狐媚手段迷惑人,你被他迷了心窍,如今他要死了,怎不见你为他要死要活?”
    “原来你们之间不过尔尔。”
    他轻挑着眉,偏头一笑:“你胆小如鼠,怯懦不堪,这一路都要靠着他来庇护。如今木沉香要死,不知你会不会为他殉情。”
    “若是你为他殉情,我就将你挫骨扬灰。”纪素仪拍了拍手,坐到窗前的案几上,又像是十几岁的少年,他声音清朗,轻轻道,“今日不过给他一个教训,你无须担心。只消日后离他远一些就好。可要是过了界,一切都不好说。”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明白,不必我来提醒。”
    俞秋生被人拿捏着,当中的憋屈真真叫人恨不得一头撞死。
    “你等着,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她红了眼,身后的木沉香又在痛哼,一切声音交杂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兜在其中。
    “等你学好丹师再说。”纪素仪敛笑,摇了摇头,对她还是失望。
    他崇尚强者,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一个纸老虎留心,越想越念,那像一颗让人上了瘾的药,要咬一口才堪堪平息生出的妄想。
    纪素仪深深看着防备的俞秋生,最后身影被风吹散,好似从没来过一般。
    被他一打搅,俞秋生浑身脱力,她打了几个嗝,很不争气地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呜呜声随着风声被竹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吞没。
    这是猫玩老鼠,毫不遮掩。
    她看着月沉西山,难耐地抱着手臂,暗暗定了主意。
    ……
    第二日姬孤跟他二叔一道来看木沉香,步入竹林小筑,他就看到等在外面的俞秋生。
    俞秋生穿着一身月白短袄,织锦灰缎底撒花湘裙,头发梳的齐齐整整,她一夜不曾休息,今日精神不好。
    姬家二叔重新喂了木沉香丹药,后面便是调养的事宜。俞秋生一一记下来,随后又问了何日学习的事情。
    姬家二叔想了想,近来姬姑子卿跟卢夫人去世,已经忙完大头,这时候考虑一番便定了下个雨初一的日子。
    “下个月初一,届时俞姑娘就跟家主一道去业平山下药庐中,老夫将一身所学传授你二人。”他看了姬孤一眼,其实心里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姬氏是汝阳大家,历代的丹师大能数不胜数,可到了姬孤这里,族里长老们才发现他这家主身上对丹师药术几乎是只学了个皮毛。没人知晓这么些年姬姑子卿到底教了什么东西。
    好吧,只好一切从头来。
    安排他与俞秋生一道也能省些力气。
    而且姬孤时而会发病,俞秋生是纪素仪的大弟子,制服的时候若有冒犯不至于算在自己身上。
    这么一说,姬孤无异议,他身量要比姬姑子卿矮上一点,不过样貌承卢氏更多一点,不发病时人端端正正,眼神清明。
    “下月初一,姬孤便来接俞姑娘。”
    站在面前,他这身丧服总会让俞秋生想起姬姑子卿。
    听说姬孤有癔症,俞秋生撞见过他上次发病的状况,那样子跟姬姑子卿有几分相像。也许他潜意识里将自己想象成了自己的父亲,是以才会骂她那些话。
    不过人已死,俞秋生心里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