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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浸在水中,少年发髻散乱,乌黑的发丝遮住眉眼,纪素仪如同被嘲弄了一般,淡淡看着前方,罗盘就此失灵,指针疯一样转动。
    与此同时,周遭景色沦为一片空白。
    纪素仪望着四周,当初丧失的记忆纷纷成了填充的色彩,视野所及处,全部都是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以中洲为始,一路过的颇没有人情味,弑师杀兄,遇上他的人没有几个会有好下场。
    一千年俞秋生被他杀了一回。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流光剑饱尝她的血,随即又扫荡了洞府四周的其他活物。那时的纪素仪是个彻彻底底的败类,披着一层正道皮囊,极其罪恶。
    如今重温着,少年不住地捂住眼睛,只敢从指缝里细数当做的混账事情。
    而五百年后画面呈现黑白色彩。当时纪素仪以为自己会爱一个人很久很久,可金玉回来的那一夜,阳虚派灵脉偏移极为厉害,他从终日避世的浮空岛下界,担着掌门该尽之职责,耗损极其厉害,心神不稳。
    半个月后归来,便撞见金玉抱着她的画面,俞秋生是一只缠满了绷带的兔子,但纪素仪就是觉得那一幕如眼中刺。
    他冷冷盯着这个大难不死讨回来的徒弟,口中极尽刻薄之言。金玉羞愧难当,竟就在半夜咬舌自尽,正对着他的予生殿,双膝跪地,一旁置遗书。
    剩余的月枝同他撕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
    予生殿里,明亮如昼。
    昨日死了金玉,月枝便对纪素仪显然好感直落,什么传言,通通成了狗屁。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只金玉这个大傻瓜把他当神看,可被纪素仪责难否认后人竟就想不开。
    现下月枝看到他还抱着那只兔子精,半点没有因金玉自杀而心有愧疚,不由怒火中烧,眼里俱是一种痛恨。
    大抵是自己曾经一腔热血被浇凉了,又觉得亲眼见到这样的人物,所有美好已被击碎,实在难以接受。
    “你枉为人师,却如此无情。”
    “一只兔子精都叫你折腾的要死,你这般的衣冠禽。兽,当上掌门简直是个莫大笑话,难道他们都瞎了眼么。”
    “我都看见了!掌门虽装的冰清玉洁,实则内里污秽不堪!”月枝激动之处指着他道,无礼放肆。
    大殿内并无旁人,极度安静下他一人之声显得格外突兀,却只有这一句惊扰了纪素仪。
    “你看到了什么?”纪素仪抬眼问,声音平缓无波。
    “我看见你养禁。脔。”他大声道,“正道之人,谁有你这般龌龊!一个妖族的女子被你拴在身边寸步不离,沦为泄。欲。的工具,这样的德行若是公之于众,天下修仙之人定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你要公开于众?”
    月枝冷笑:“难道要让你一直占据掌门之位?继续残害他人?”
    纪素仪这下子点点头,微笑道:“你能走出这个门,随你如何说。”
    月枝品出话里的另外一个意思,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道:“你若杀了我,恐日后如何与众人无法交代。”
    “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杀你又何妨?”纪素仪轻巧道,“本不想动手的,可你找死,只好免为其难了。”
    话语落下,他手虚虚一划,流光剑便懂意思,飞射出去,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而俞秋生看着月枝死,没忍住咬抓了纪素仪手上的伤口。
    “你心疼他?”
    他眼眸晦暗不明,慢条斯理地拆了她身上绑着的绷带,药味儿散开,俞秋生被纪素仪倒提到眼前。
    “你别疯了!”
    她尖叫着,朦朦胧胧中记忆起他当初动手前的那一个眼神。
    纪素仪摸摸她的毛,清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丝阴霾…
    “你的心长偏了,喜欢他?讨厌我么?见不得我杀人?”他一声声逼问,声音却很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俞秋生明显发现了他控制渐渐崩溃,脖子都被捏疼,将将喘不过气。
    那边流光剑插在殿门口,尸体凉透了,血腥之气弥散开来,纪素仪却深入一种魔障之中,喃喃地说着他说的话,俞秋生歪着头,努力要说些什么,但四肢不受控制,骤然卷入的狂风吹得垂地的白色幔帐拍打在背上。
    轻纱拂面,纪素仪垂眸看着周围,分不清究竟身处何处。
    在若有若无的兰香气息中,他忽然想起那一句话来。
    “你何时能关心我一回?”
    “往先都是敷衍我,我看出来了。”
    ……
    少年跪在水中,衣服上的血迹被冲刷掉大半,肌理轮廓若隐若现,狼狈而无助,人瞧着则不如以往那样冷静。
    他如今便是低头也能从水中倒影看到那些破碎画面。
    纪素仪想不通,这五百年间是如何遗忘掉的,如此之行为,合该印象深刻。浮在水上的罗盘仍旧在转动,未几漩涡四起,搅弄着衣角,卷携着他整个人没入水中。
    而此时此刻纪素仪脑子里想的已然不只是俞秋生一个人了。
    冰凉刺骨的水里春儿飘飘然现身,少年伸出手来,摸到的是水,飘然无形。
    “想起我了么?”
    她衣衫不整,同他纠缠在一起,娇笑着说道:“掌门当初骗我、杀我没有半点犹豫,如今尝到痛苦的滋味没有?春儿知道你这个人心冷,于是便躲在里头躲了五百年。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五百年都熬过了,年岁之漫长,当初报复你的想法都已松动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