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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不满之色:“操爷你说这钟氏一家搞什么鬼?族长死的古怪、死讯秘而不发也古怪,偌大一个家族找个呆傻货做新族长,这更古怪!”
    王七麟高看他一眼:“想不到徐力士粗中有细。”
    徐大提了提腰带哼道:“大爷我是有粗有细!”
    杜操带他们走出田地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说道:“不止如此,古怪的地方多着呢,最古怪的是这内宅的孩子脖子上挂的那东西。小七,拿到他们戴的铜钱了吗?”
    王七麟将一枚铜钱递给他,道:“拿到了,我用栗子哄骗一个小孩摘下来给我看,然后用一枚铜铢偷梁换柱了。”
    杜操接过铜钱对他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嘿嘿,今晚有热闹看了。”
    徐大问道:“操爷,这个铜板是什么?”
    杜操把玩着这铜钱道:“什么铜板,这是祟钱!”
    徐大脸上露出骇然之色:“这就是岁钱?”
    王七麟疑惑问道:“祟钱是什么?”
    徐大不屑的看着他道:“你连岁钱是什么都不知道?压岁钱嘛!”
    杜操闻言给他一脚:“不懂装懂!这是祟钱不是压岁钱,不过二者倒是有些关系。你们自己看,这铜钱有什么独特之处?”
    王七麟已经看过了,他说道:“这不是任何朝代发布流通的铜钱,上面没有年号,写的是平安压祟四个字。”
    杜操哼笑道:“对,平安压祟,不过它是挂在死人身上能压邪祟,要是挂在活人身上,嘿嘿,那就是让人变成邪祟!”
    祟钱是稀罕物,它是方士私自铸造的钱币,不用于市场流通,而是用于给死人陪葬,寻常死人还用不着,它专门给横死、冤死者所用。
    这钱的用法是挂在使用者的额头,功效有二,一是防死者化身恶鬼殭尸作乱,二是给死者做买路钱,让它们通行阴间时使用。
    因为每一枚祟钱都跟穷凶极恶的鬼怪邪魔打过交道,故而阴气极盛,放在孩童身上可以压住身上的阳气,变得形如阴魂,这样鬼祟将他们当做同类便不会再迫害他们。
    但孩童们不懂,他们以为自己戴的铜钱是货币,便主动露出来要买栗子吃。
    杜操看见后便知道钟二牛说钟氏闹鬼的事是真的,钟有寿肯定了解内情,他刚才就是见孩童们露出祟钱担心被杜操发现古怪,才要赶走这些孩子。
    “那么,钟氏明明知道有鬼却不敢让咱听天监知道,为什么?”杜操问道。
    “他们在捣鬼,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徐大立马回答道。
    王七麟点头不语。
    徐大都能明白的道理,他还用说什么?
    他说的是:“不管是什么鬼,一切今晚都会揭晓。没了祟钱的孩童今晚会撞鬼,他是内宅的孩子,金贵,到时候钟氏必然会混乱,我们浑水摸鱼,去土牢找钟二牛跟他们对峙。”
    杜操给他赞赏的一瞥。
    这小子能成事儿,能成大事儿!
    第10章 婴灵
    他们得等到晚上行事。
    下马岭和伏龙乡里隔着太远,不值当来回折腾一趟,于是白天便留在附近。
    恰好有官路跨过下马岭通往乡里,官路上有茶摊供应高粱面和竹节烧肉。
    三人中午在这里吃了,晚上还在这里吃。
    竹节烧肉是好东西,它是用细竹子穿过鸡肉烤着吃,不需要什么佐料,洒上点盐巴便香喷喷。
    三人吃的很愉快,王七麟感叹:“没想到这乡野之地还有如此美食。”
    杜操看着细竹子道:“美味是美味,但这店家也忒省了些,串肉的竹棍是重复使用的吧?怕是还沾着前面食客的口水。”
    徐大得意的笑道:“所以我中午吃过后把竹子都给折断了,哈哈,怎么样,大爷我机灵吧?”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王七麟赞叹,“不过你不折断有可能吃到自己的口水,你要是把自己吃过的全给折断了,那就只能吃人家的口水了。”
    顿时,小机灵鬼有了许多问号。
    湘江三月春水平,满月和风宜夜行。
    今天是农历十四,月亮很亮,月光很白。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如铺雪,但洒进山林里却像被吞掉了。
    夜幕中的下马岭黑黢黢的绵连一片,仿佛洪荒时代无日无夜趴伏在北极的烛九阴。
    钟氏的村子里亮着一些恍惚的灯光,它们过于晦暗,藏在山上仿佛鬼火。
    让人看了不但不能心生明亮,反而会打怵。
    三人走在乡间小道上,前两日下过雨的缘故,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声音有些杂乱,不止六只脚踩在地上!
    王七麟仔细听,感觉像是身后还跟着人。
    他忍不住要回头,前面杜操的声音响起:“夜里赶路,只管走自己的。”
    三人到了山脚下,在阴影里仰望山上散布的石屋。
    终于,一声孩子凄厉的啼哭响了起来。
    接着有年轻妇女的尖叫声被夜风吹下来:“救命呀!小石头撞鬼啦!小石头撞鬼啦!”
    又有上年纪的老人喊:“快找族长,不,找二爷!”
    钟氏村子里很快多了若干火光,这是有人点燃火把、举着油灯出门了。
    一时之间人影憧憧。
    诡异的是。
    村子里明明家家户户都养狗,却没有狗叫声。
    杜操指向山脚下一隅说道:“钟氏土牢就在那里,跟我来!”
    说是土牢,其实这是个地牢,深入地下。
    听见山上传来的吵闹声,地牢门被人推开,一个汉子着急忙慌的往山上跑。
    地牢很简陋,顺着台阶下去是个地下室,它用木栅栏隔开成两部分,一部分通着出口放有桌椅让看守居住,另一部分则用来关人,钟二牛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缩在两个墙角。
    看见杜操进来钟二牛一怔,随即跪在地上磕头:“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栅栏用铁链锁着,杜操一刀竟然没有砍断。
    徐大上去开踢,手臂粗细的木棒子全被踹断了。
    王七麟赞叹:好牲口!
    山上还在闹腾,这次孩童的哭喊声更多了,走上山后才听见也有狗叫声,不过不是激烈的犬吠,而是低沉的呜咽——
    这些狗在怕着什么。
    杜操问钟二牛道:“先带我去你家看你媳妇。”
    佃户住在下宅最外头,这样如果有外敌攻打村子,那他们最先遭殃。
    钟二牛火急火燎跑向一间院墙由石头堆起来的茅草屋,屋子木门紧闭,他上去敲门喊道:“开门啊,娘,给我开门啊。”
    屋子里没有声音。
    徐大说道:“让大爷来给你开门!”
    钟二牛急忙摇头:“大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家的门吧。”
    这时候门板嘎吱一声被拉开,一个头发蓬乱的干瘦老妇人惊叫道:“牛子,你咋出来了?”
    钟二牛问道:“娘,翠儿呢?”
    老妇人一脸的慌乱无助,钟二牛道:“娘你别怕,我带了听天监的大老爷来,他们一定能救翠儿。”
    “你这这这,可是、可是祖训……”老妇人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惊慌。
    杜操推开她走向院子西侧搭建起来的棚子,里面拴着一只羊,有个衣衫肮脏、满身恶臭的女人抱着羊腿含着羊奶在拼命的吸。
    见此他皱眉问道:“我不是给你一张符吗?没贴?”
    “贴了贴了,”老妇人绊绊磕磕的说道:“昨天和今天早些时候我这媳妇还正常,可过了午时她就又犯邪了。”
    徐大笃定道:“我掐指一算,你是昨天午时给她贴上的符?”
    老妇人敬畏的看着他道:“大师算的真准。”
    杜操看了紧紧咬着羊奶的少妇一眼,回过身来说道:“是被婴灵缠上了,我先赶走它。”
    他一边说一边脱掉衣服,夜里光线不佳,王七麟依稀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杜操身后一闪而逝,随即少妇软软的倒在在地。
    穿回衣服,杜操又问:“你们家媳妇可是堕过娃娃?”
    钟二牛抱起妻子摇头道:“没有。”
    杜操问道:“那她被鬼缠上之前去过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碰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老妇女说道:“没有呀,翠儿只待在家里、只操持家务……”
    “翠儿是去上宅拿绣线回来变成这样的。”钟二牛叫道。
    老妇女说道:“不敢乱说!上宅谁没去过?这算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钟二牛坚持道:“根据祖训,族长过世七日内下宅不能进上宅。咱可从没有在这特殊时候进过上宅,翠儿嫁过来日子短,不知道这规矩,然后在特殊时候去了上宅,然后就出事了!”
    “上宅,有鬼!”
    不多会少妇醒来,然后就呆呆傻傻的笑:“好多娃娃,好多娃娃,二牛,我要当娘了,我有好多娃娃了……”
    杜操道:“去上宅!”
    夜里上下宅之间的卡子依然有人把守,看见三人走来一个汉子大声道:“来者……”
    “滚蛋!”
    “好胆,你……”
    “听天监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杜操掏出一个孩童巴掌大小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