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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节

      初十,骏马奔驰,两条戴着大棉帽子的壮汉纵马而来。
    杨大眼打眼一看顿时大喜,上手拉住当头骏马叫道:“徐爷,您回来了?您过年好呐!”
    徐大一踩马镫想要来个帅气的鹞子翻身跳下马来,结果屁股撅起来了腰也开始使劲了,双脚却卡在了马镫上一时没能跳起来。
    于是他的动作就变成了抬屁股挺腰在马背上晃了晃。
    王七麟闻声冲出来,正好看到徐大在马背上摇晃,这一幕让他大感辣眼睛:“徐爷,你这是几个意思?操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徐大脚大,他努力将脚从马镫上抽出,满脸讪笑:“七爷你瞎说什么呢?这不是败坏大爷名声吗?”
    王七麟鄙夷的看着他问道:“你徐爷还有名声?”
    徐大跳下马来傲然挺胸:“那是自然,常山徐大郎的名声已经在大爷家乡响起来了。不过说到名声大爷有个事得问问你,七爷你有点不在乎名声呀?”
    王七麟纳闷道:“什么意思?”
    徐大说道:“大爷进城后在一处茶铺里想喝完热茶暖暖身,结果听到满城都在传七爷你准备娶亲的消息。”
    王七麟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徐爷你也知道,我与绥绥彼此爱慕已有多年……”
    徐大叫道:“你与绥绥相识有一年吗?”
    王七麟说道:“真爱之间的时光与你这种单身汉是不一样的,我们真爱讲究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按照这算法,我与绥绥相识已经好几百年!”
    徐大冷笑道:“算你狠,七爷,可是大爷要说的事与绥绥无关,现在满城都在传你癖好特殊,竟然喜欢半老徐娘!”
    “什么?”
    “七爷你自己去打听,全城百姓都知道,上原府铁尉王七麟不喜欢黄花大闺女,每每有媒婆去给姑娘说亲,你王大人都会拒绝,反而会偷偷留下媒婆与之眉来眼去并私底下讨要人家媒婆信息!”
    王七麟顿时呆若木鸡。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徐小大牵马走来说道:“七爷,这传闻是真的,不少外地媒婆正在赶赴上原府欲与君相知。”
    “更惨的是,据说还有媒婆得到了七爷你花前月下的许诺,如今正与家里汉子闹和离……”
    和离即为心平气和的离婚,这一夫妻分手方式出自《唐律》,传承至今,多数夫妻离婚都会用这个手段,因为不管对男方女方都比较友好。
    可是对王七麟就不友好了。
    可是王七麟没法对外解释这种事,老百姓对官员名人的八卦太感兴趣了。
    如今正是正月走亲戚窜门的好时节,一旦有八卦消息出现,一天之内就会伴随走亲戚的人从城内传去城外!
    转过一天来正月十一,王七麟要应邀参加一场相当重要的聚会:上原府四门四派中的金山派和金鼓派联袂宴请他。
    前来传信的是金鼓派长老,他隐晦的表示两家门派已经准备了几位半老徐娘进行陪酒,就等他王大人去做客了……
    金山派传承于道家正统之一的崂山道教,祖师爷叫孙玄清,字元玉,号金山又叫海月山人。
    这位老祖是真正的高人,他自幼在道观出家,有一番大奇遇学得升降天门运筹之术,后来游历天下创建了金山派。
    这升降天门运筹之术说来玄奇,其实是炼内丹的法门,靠这手本领金山派迅速壮大。
    可惜到了前朝的时候金山派掌门人一时心野想要参与朝政,竟然接受末代元皇帝招募做了走狗,并且得了个‘镇魔师左赞教主雷阳真人’的封号。
    然后他接受封号后不足一年,本朝太祖皇帝起兵造反。
    还好一点的是金山派没有因为接受了元皇帝册封而将自己傻乎乎的绑上朝廷战车,也不知道是他们掌门人金阳真人有眼力劲还是胆子小,反正他带上弟子跑进深山里躲了起来。
    最终前朝覆灭、本朝建立,金山派又从山里跑了回来。
    此时江湖各大门派为推翻前朝而元气大伤,金山派休养生息多年捡了些果子,竟然隐隐有成为上原府第一大门派之势。
    可惜的是金阳真人接受过前朝册封,朝廷空出手后就对金山派进行了一番打压,打掉了他们称霸上原府乃至并郡的梦想,最终仅仅成为上原府八大门派之一。
    金鼓派则传承于全真道教,这个门派一直脚踏实地、兢兢业业的发展,门派影响力与日俱增,最终成为四门四派之一。
    因为这两个门派的传承都来自道教而且都是‘金’字开头,所以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如今颇有结盟称霸上原府意愿。
    两派道场都在山中,请客地点自然不能放在山里,恰好金鼓派有弟子是上原府有名酒楼玉液楼的少东家,他们两家便将宴请王七麟一方的地点放在了玉液楼。
    玉液楼的发展轨迹倒是与金鼓派相仿,这酒楼掌柜的有祖传酿酒秘术,酿造玉液酒曾经供应前朝宫廷而获得宫廷玉液酒的美誉。
    不过鞑子被驱逐后大汉刘氏重掌天下权,废除了前朝宫廷所有供应渠道。
    当时的酿酒师便将祖传美酒名字中的宫廷二字去除,然后以玉液酒为拳头产品,一步步打造出了如今偌大一座玉液楼。
    因为两大门派同属道家,王七麟此次赴宴自然得带上谢蛤蟆。
    另外他也得带上徐大,徐大这酒囊饭袋回来后驿所的饮食开支陡增,王七麟尽量带他去外面薅人家的羊毛。
    金山派掌教金辉道长和金鼓派掌门人端游峰亲临酒楼门口等候他,前者头戴玉道冠、身穿通天服、脚踩木屐,手中玉拂尘光芒流转,姿态风流。
    金鼓派掌门人端游峰则做员外郎打扮,看到他后第一个行礼:“王大人,佳节接福哪。”
    王七麟抱拳回礼:“端掌门有福,过年好,本官——咦,窦大人?”
    窦大春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像要被敲脑袋的大地鼠。
    端游峰与金辉道长闻声回头,看到窦大春的官服后两人一起让开一步:
    他们看不上窦大春这种小捕头,但也不会妨碍王七麟与小捕头去私教。
    窦大春看到王七麟后大喜,道:“七爷你也是冲这玉液楼里的案子来的?”
    王七麟诧异:“玉液楼有案子?什么案子?”
    窦大春沮丧道:“哦,七爷不是冲这案子来的?我还以为这案子破解有望呢。”
    “连环杀人案,给玉液楼看后院门的老贾被人杀了,从年前算起他已经是第五个被人以古怪手段杀死的人了,而且他们死后的场景被布置的更古怪!”
    第396章 摩诃曼珠沙华(弹壳爱你们哟)
    王七麟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查案的,所以他虽然想要帮窦大春一把,可是有心无力。
    正月吃宴席是喜事,他要是再去掺和死人的事,这对开宴的主人家来说是晦气。
    于是他本想跟窦大春聊一句便离开,但金辉道长脸色很难看,说道:“酒楼里死了人?被人杀死的?”
    窦大春道:“回禀道长,正是如此。”
    金辉道长看向端游峰冷言道:“今日是我家两派宴请王大人的好日子,玉液楼却被杀了人,这是冲咱们两家来的吧?”
    玉液楼少东家是端游峰的弟子,安排在玉液楼请吃酒宴也是他的主意,结果临头发生这种事,面子上最过不去的就是他了。
    端游峰额头青筋跳了跳,低声道:“师兄你且请王大人等去雅间饮茶,师弟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窦大春乐了,他招手道:“七爷也一起去看看?这事挺诡异的。”
    王七麟道:“事情牵扯到死人了并且案情诡异,那为什么不报给我们听天监?”
    窦大春苦笑道:“前两个月刚发生第一起和第二起案子的时候,衙门就将案情移交给听天监了,但听天监派人去探查一番后没发现与阴邪鬼祟相关的东西,便把案子又回交了。”
    王七麟一听案件发生在前两个月,他顿时知道这又是钱笑干的好事。
    既然端游峰和金辉道长愿意去查看案件,那王七麟自然也义不容辞。
    他们一行人哗啦啦去了酒楼后院,这院子面积颇大,盖了一圈的厢房,每个厢房里头都是酒缸酒坛,有的厢房翻开还有地窖,地窖里头也是酒缸酒坛。
    王七麟看的叹服:“玉液楼才是真酒楼,这里的酒怕不是有几千坛子?”
    端游峰轻笑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里的酒坛酒缸并非全灌装了酒水,里面有许多是空的,还有一些坛子是破碎的,但掌柜的传承祖训并没有扔掉这些酒坛,而是要收集起来,以后好再建酒楼。”
    王七麟诧异:“收集酒坛,再建酒楼?”
    端游峰点头道:“然也,这玉液楼已经传承四代,现在的掌柜已经是第五代传人,从第三代传人开始他们家便有个想法,欲学兰陵王氏建起一座酣高楼。”
    谢蛤蟆咂咂嘴道:“无量天尊,这掌柜的真是有雄心壮志。”
    王七麟也跟着咂嘴。
    他听说过酣高楼的名声,兰陵王氏以好酒著称,曾经于赵宋王朝时期收敛天下美酒的酒坛,打碎后重新熔铸成砖瓦建起了一座酒楼命名为酣高楼。
    据传这酒楼建成之日起,一旦起风,风向下十里全是酒香,即使酣高楼中不开酒坛,一样有馥郁的酒香绕梁不绝。
    不管是美酒还是空坛,这后院对玉液楼来说都是重地,掌柜家里肯定花大价钱请了高手来看守。
    所以别看这看后院门的是个老头,这老头却是有修为在身。
    掌柜的听说他们来了后院,急匆匆赶来当面汇报老头身份,说他是来自东南州的一名武夫,有三品境修为,年轻时候最早是书生,后来在佛家庙中做过武僧,最终犯了杀生戒被逐出了庙门。
    尸首躺在床上,床头拉下了白布帷幔,开门之后一阵风吹过,帷幔猎猎,竟有几分凄楚飘逸的美感。
    王七麟上去拉开帷幔看去,一名头戴方巾的瘦削老人出现在他面前。
    老人的床上用品都很讲究,枕的头枕饰有云彩,盖的棉被以布、缎作为面料,上绣星、月、龙、凤等图案,面带微笑,大略一看不像是死去了,而像是陷入沉睡。
    但在场的人都是老鸟,纷纷说了一句:“不对。”
    谢蛤蟆上去拉开棉被露出老人的衣着和姿势,他双手十指相扣覆盖在肚脐位置,身穿青衫、脚踩牛皮靴,另外脚下还垫着个脚枕,这脚枕上绣有两朵莲花,红花绿叶,分外妖艳。
    见此金辉道长沉声道:“脚踩莲花上西天,这个人不是被杀的,怎么更像是做好准备自尽的?”
    窦大春挤进来说道:“诸位解开这人的头巾就知道答案了。”
    谢蛤蟆道:“不必解开,他被人开了天门。”
    窦大春使劲点头:“道爷果真老江湖,火眼金睛啊,这人的头顶被钉进去一根铁钉,正是因此而死。”
    徐大仔细端详老汉,纳闷道:“不管这人是自杀还是被害,他的死相都有点怪呀,你们看这打扮,这是老人的打扮吗?”
    头裹青巾、身穿青衫,王七麟想到了初一的迎春大典,当时武翰林率领满城官吏就做这个打扮。
    他说这件事,徐大摇头:“七爷,这人的穿着和迎春大典百官的青衣还不一样,这是仕子装,寻常百姓子弟去官学念书没有什么好衣裳,就会穿上这么一套。”
    王七麟道:“这不怪了,一个老头怎么会穿上仕子装?掌柜的,以往见过他这般打扮吗?”
    掌柜的摇头:“没有,老斋好酒不好穿,一年到头都穿的破破烂烂,从没见过他打扮的这么利索过。”
    王七麟道:“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穿上仕子装?还有看他头脚枕的、身上盖的,再看他的面容表情,这人像是被凶杀的吗?不,更像是做好一切准备后溘然长眠。”
    窦大春道:“七爷说的对,我看过几桩案子的案卷,死者都是这个样子。不过他们打扮不一样,这个老斋穿的是仕子装,其他四人什么衣装都有,也有穿寿衣的老人。”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都是老人?”
    窦大春摇头:“到现在一共五个人,三个是老人,还有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孩童。”
    这样就没有规律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