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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那位陈大妈太专业,连他被褥上压着根头发丝都能发现。总是能及时、准确的把犄角旮旯里各种杂物都给收拾出来。还要向苏禾传授她照顾老年痴呆病人的经验——这种东西必须睇住,乱吃下去会要人命的。
孟周翰:……你看我他妈的像个痴呆病人吗?!还是这硬盘看着像是能吃下去的样子?!
但他当然也不傻,几次之后他就看得出来——这位大妈她是故意的。
这种师奶看着笑眯眯的,其实记仇着呢。
苏禾显然也看出来了,微笑着提醒他,你最好不要小看了我们劳动妇女对工作的严谨热忱。
孟周翰:……
不过,苏禾也不是什么迟钝的女人,很快便领悟到他根本就不想看这些东西。
她似乎对此感到疑惑。
孟周翰非常焦虑她会不会追根究底,会不会强人所难……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近来他似乎越发的拒绝不了她。
他忍受不了她恳求或者失望的表情。
……毋宁说,跟她对上眼神,肢体碰触,他都会浑身不自在。就跟生了热病似的。
但出乎意料——也或者说完全就在意料之中的,苏禾很快就把硬盘收了起来,也不再主动拉着他一起看过去的录像了。
她是个无法从强迫或者改造别人之中取得快乐的正常女人。
……这点孟周翰其实也隐约察觉到了。
若他不想让她对自己做什么事,只要表现出自己的抗拒和痛苦就可以了。
但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帮助。
——因为这病房里日常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她,他也没别人可观察。倒是可以上网,但不知怎么的,刷着手机目光就飘到她身上去了。
所以他知道,她为此而在思考、在纠结。
虽然他不知道她在思考和纠结什么,但也许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感觉很焦躁。
孟周翰直觉不妙。
他想,他似乎有些过于在意苏禾的举动了。
……并且,有时苏禾离开病房去实验室后,他会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好像全世界都缺了点什么。看什么都不顺眼。而如果意外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这种烦闷就会烟消云散。聊两句他的嘴角就会忍不住翘起来。有一次打完电话,他一边回味着,一边就无知无觉的把他平时觉得特别难吃的黄豆猪蹄汤给吃光了。直到陈姐特地表扬他,他才意识到自己吃的是什么。
……被pua了。
孟周翰想,绝对是被pua了——并且还是他自己把自己给pua了。
这要是正常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期待一个明明都不认识他就已经开始贬低他了的女人的电话?
他必需得赶紧好起来,赶紧摆脱这种低自尊的失能状况才行。
。
苏禾一回到病房,就看到她家病人正拄着拐杖练习走路。
他卧床刚刚两周,胳膊上的石膏都还没拆——医生建议胳膊上的石膏三到四周再拆,腿上的四到六周拆。最少卧床一个月再下地负重行走。
现在稍稍有些早。但拄着拐杖,似乎也不算负重。
看在他实在闷坏了,还是先不要唠叨他了吧。
她便站住门口看了一会儿,等他大汗淋漓的停住脚步,才赶紧上前扶他坐下。
孟周翰挥开了她的手,“我自己能行,你别动不动就要来管我。”然而强硬过后就莫名的后悔,眼巴巴的又自己缓解态度,“呃……你买了葡萄?”
对于他的反复无常,这些天苏禾大致也习惯了。
就笑着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不是买的,农科院一个朋友给的。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她就进洗手间给他洗葡萄,出来先拈一颗塞进他嘴里。笑道,“味道怎么样?”
孟周翰的嘴唇碰到了她的指尖,满脑子都是她的手指——她的手指也确实特别好看,他很早就注意到了。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指,修长,柔软,指端尖尖的。指甲修得特别干净圆润,是健康漂亮的粉红色。
总觉得,那只手,应该刚刚好在他一握之间。
他脑子里水汽又开始沸腾。
听到她问话,就胡乱咕哝着,“……没有籽。”
“就这样?”
“……还要怎么样啊。”他烦闷的翻身上床。
苏禾给他拿开拐杖,帮着他把打了石膏的那只腿小心的搬上去。一面扶着他在床上调整位置,一面遗憾的笑着,“他们都说不比那个那个晴王差,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一些。”
孟周翰心烦意乱的,“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那是没吃过好的,才动不动就觉得像。”
没错,就只是错觉罢了——人被饿上三天,吃块馊馒头都觉得香。他是被困在病床上,困在这个穷鬼身体里太久了,才会看到个姑娘就乱依赖。
……没错,这是依赖心。是斯德哥尔摩症。是对荒谬现状的妥协和自我麻痹。
是极端不正常的。
“……是吗?”苏禾淡定的应了一句,尽量不露出失望来,“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孟周翰没有接话。
苏禾就有说,“对了,明天郑莹颖会来看你——她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们俩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是财经社的记者。”
孟周翰依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颖颖这种烂大街的名字,觉得耳熟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