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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禾的真正想法是——不要问, 问就是分手。
但当然她很少这么说出口——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认为她们是来向她寻求情感建议的,不过很快她就明白她们其实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烦闷。至于具体该怎么办, 她们其实都有自己的惯性。
所以正确的做法是, 听着, 安慰几句, 再岔开话题带她们去减减压散散心。
她其实不太理解,人类为什么会爱上一个让自己感到痛苦的人, 为什么要纠缠在一份痛苦又琐碎的感情里。
在她看来,相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只要看到他就会满心欢喜,只要抱抱他就能得到安心抚慰。哪怕全世界都是狂风骤雨, 他的笑容和怀抱里也是艳阳晴天……当然就算不是也没关系,相互扶持的走在风雨里, 便能不畏艰难, 乐观的微笑面对, 共同搭建遮风避雨的住所, 最终走出泥泞。
她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恋人。
她当然没自负到认为, 这是爱情唯一的模样。
可是, 如果爱情不但没有让相爱的两个人对未来有更美好的预期, 推动他们的人生走上更好的路途,反倒是爱情本身成为他们人生中最大的风雨,令他们满身泥泞, 沉重难行……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遇上了对的爱情、对的人吧。
分手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吗?
毕竟,爱情并非人生中必不可缺之物。
唯有美好,才是它值得向往和追求的唯一理由。
可是……
他说“不要再吊着我了”。如果她不能接受,那么不如“分手”。
她和对她的喜爱,已经开始令他感到痛苦。
她不应该在这里哭,苏禾想,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应该冷静下来,分析思考,应该去跟他沟通,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
——首先,她肯定有过错。明明知道他当下的自我认知,还不知犯什么糊涂,非要去找“时小凡”。
……
她真的是想要解决问题。可不知为什么,一旦开始反思,眼泪就越是汹涌的流出来。
她的理性跟感情之间发生了巨大的撕裂。她却分辨不出,究竟是哪一边出了差错。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敲门声,伴随着一声低低的,“我做好了晚饭……你出来吃一点好不好?”
苏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刚刚居然又睡过去了。
“……嗯”她闷闷的回答,“我马上就出去。”
外面灯火通明——明明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实际上还不到九点钟。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熬得稠稠的鸡肉粥,配一道清炒菜,一道外带的烤叉烧。
鸡肉粥里有细细的姜丝,她悄悄的挑出来想丢掉,又觉得刚刚吵过架她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挑食,好像有些滑稽。他却已经把自己的碗推过来,“……夹到我碗里吧。”
苏禾愣了一愣。
他就说,“没有时间提前腌,不加姜丝会有肉腥味。盛的时候我有留意给你挑出来,但还是没挑干净。”
苏禾就默默的把姜丝挑给他。
他垂着眼睛,面不改色的吃掉。吃完喝一口水,说,“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还是能吃一点姜的。”说着就又喝了口水,脸上肉眼可见的开始发红,额头上有细细的汗水冒出来。他咋着舌,“但是时小凡的舌头好像确实不太能吃姜……好辣啊!嘶——”
苏禾:……
苏禾就起身去给他倒了杯冷鲜奶去辣。
孟周翰:……
两人各自闷不做声吃着晚饭,不知谁先忍不住吭了一声。而后就各自压制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心里难过其实根本就没有化解,笑声中她的眼圈也会不时一红。
但心情就是这么复杂纠缠着,笑也是真,难受也是真。
到最后,也只是纠缠做一声叹息。
吃过饭她起身收拾桌子,准备洗碗。他就说,“你先坐在那儿吧。”见苏禾还是要起来,就又强调,“坐下。”
苏禾就坐在那儿,看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窝在仅容转身的小厨房里洗碗,用逼死强迫症的方式把洗好的碗碟摞成一坨。
——洗完之后,就回身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姜红糖煮荷包蛋给她。
苏禾:……?
孟周翰就说,“我翻过备忘录。姜红糖给你暖手脚。荷包蛋是道歉用的。”
苏禾看着那乌漆墨黑的一碗——其实也算不上黑暗料理。姜、红枣丝和糯米茶在熬煮之前应该煸炒过,带着微微的米麦和红枣的焦香味。荷包蛋则应该是先塑好了形才加进去煮的,卧在黑红的汤汁上,像一朵雪白的云。
她和时小凡当然也不是没有吵过架。
就算不争吵时,也难免会有这样那样需要对方迁就的时候——比如工作室里聚餐他喝了酒,半醉不醉的回到家。向她解释着自己推拒不过,只喝了一点,就歪在床上睡成烂泥。需要她把他的腿抬上去,脱衣服、盖被子,半夜起来倒水给他喝……
每到这时,第二天一早他就会非常自觉的起床做早饭——当然平时也多是他来准备早饭,但众所周知他对吃非常的敷衍和能将就,可以买就绝对不会自己做——亲自下厨去煎几片馒头面包培根荷包蛋,腌个小凉菜,熬个粥,确实就是很诚心的认错道歉了。
……有时苏禾会忍不住想,他讨厌做饭这个缺点,真的是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