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滥情，大概看不惯自律的儿子。”
    姬玉衡点到即止。
    只是钦定的继承人英年早逝，之后儿子们大展身手逐渐撕下面皮不择手段起来，先帝终于醒悟……只是到那个时候他对皇帝的影响已经过于深远了。
    “皇帝确实性格扭曲。”姬玉衡笑道，“你信不信就算没有承恩公挟恩哀求，他也不会让太子他们在婚事上如愿？只是，我猜的啊，如果有任何一个皇子求到他面前，他就会成全儿子……皇帝又没扭曲到不可救药，可惜皇子们就是一个更比一个怂，连表明心思的胆量都没有。”
    小光团公允道：“可让父皇收回成命，太难为这些年轻的皇子了。皇帝当年自己也不是没反抗？”
    “是啊。我估计皇帝只有那么一点点失望，证据就是七皇子公然在东宫表现出对承恩公大姑娘的好感，一个月过去，他并未因为此事而受罚。不知道太子是什么缘故，没人提起他居然察觉不到这些异样，资质差成这样……啧。”
    姬玉衡猜得一点不错，皇帝内心非常矛盾。
    二十二年前的今天，皇帝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表妹。他记得那天和今天一样，月光透过窗户，满地银霜。
    那时候表妹更是别样的动人。
    这些年他一直在后悔当年一声不吭，认下先帝的安排，才导致先帝后来变本加厉，让他和表妹就此错过，表妹和伯砚成婚也怏怏不乐，不到三十人就走了……表妹走了，他真成孤家寡人了。“高处不胜寒”这么多年，他因为开心而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有时候他很羡慕伯砚，不是伯砚能娶得表妹，而是他风流却是真无情。不像他总是放不下。
    不过他不怨表妹也不怨伯砚：他俩才是真身不由己，受他连累，不像他明明有机会反抗。
    但他的儿子们从懂事起就顺风顺水，心想事成，他承认他嫉妒儿子们，才故意设置考验，而儿子们的反应……可真不愧都是他的儿子。
    忽然间他觉得很没意思。
    出神了好一会儿，他的心情也没回复，三个长成的儿子他都不大满意……那几年他真是拼了老命在耕耘，现在回想一下都止不住身心俱疲。
    除非走投无路，他还是矬子里拔将军：老七稍微顺眼一点，起码敢作敢当。太子和老五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三个儿子争一争，他……也再看看。
    皇帝想到这里，指尖划过手腕上的金星紫檀佛珠，表妹音容笑貌仿佛还近在眼前，他神情不由柔和了下来：我都听你的，凑活着过吧。
    姬玉衡可不知道皇帝的心路历程，他这几天在东宫詹事府一如既往尽职完成分内工作，得闲就佛系侍弄花花草草，太子且管不到他这里……因为前阵子他让承恩公搞了心态，如今正开开心心看好戏。
    话说选秀流程已经走完，承恩公大姑娘只在即将离宫的时候才见了自己小姑姑一面——之前听说小姑姑在乾清宫发飙，和皇帝大吵大闹犯了大忌讳，整个承恩公府都悬着颗心！幸好一个月过来，小姑姑也让陛下从坤宁宫放出来，只是小姑姑已然憔悴得她都不敢认……
    她本想等小姑姑单独召见，好生关切一番再问小姑姑究竟怎么回事。不过她满心期待，小姑姑却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她，她直觉就更不好了，甚至连“顺路”去东宫跟太子说话时都显得心不在焉。
    太子的确不愧是他父皇的亲儿子，眼见父皇和继后感情不睦，再听说父皇和承文侯昔日旧闻，他也渐渐能接受自己和未来太子妃貌合神离……不接受又能怎么样？他这个本事不小的表妹哄得七弟动了真心，父皇也没改变主意。
    看着表妹这心神不宁的模样，太子忍不住幸灾乐祸，“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怎么劝劝皇后。”太子的底气在父皇和没了的亲娘身上，继后被废他根本不在意，甚至还要拍手叫好。
    太子这话没毛病，如果抛开他阴阳怪气的语气不提的话。
    承恩公大姑娘这会儿根本无心计较，出宫回家就直接去找她父亲想办法了。
    话说皇后人都放出来了，皇帝自然不再禁止娘家人来探望皇后。
    皇后的大嫂也说不上多聪明，却是个明白事理也稳得住的合格诰命夫人。她进得坤宁宫一见素来趾高气昂却也明艳动人的小姑子如今的样子，吓了一跳，“娘娘何至于此？”
    皇后要是个吃亏后认真反思并适度改进的人，怎么会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得皇帝待见。
    她看不上谦和的大嫂却不耽误她信任人家，“你猜我知道了什么？！你知道我因为谁才让皇帝冷落成这样？！”她咬牙切齿道，“是王氏！她不止阴魂不散，大嫂咱们得除掉王氏的儿子！”
    她自作聪明地没有告知娘家大嫂全部真相，生怕娘家知道姬预身世反而不敢动手。
    这天下午，姬颖的心腹大丫头忽然匆匆凑上前来，砰地一声跪在地上，直接磕头请罪，“奴婢该死！让那老婆子走脱了！”
    姬颖脑子里瞬时嗡了一下，听到的声音一时间也嘈杂无比，她用长指甲狠狠戳了自己掌心，锐痛让她迅速找回了理智，更从杂乱无章的吱吱声中找准几个字：四少爷来啦。
    姬颖心说这就是命，她按着额角道，“请进来。”
    跪在地上的大丫头都快哭出声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