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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呸,想杀我,也得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
    时葑同谢玖霖缠斗在一起时,可人并未恋战,反倒是借着他的攻势不断的给自己开出一条小道,并往那天牢门外跑去。
    今夜的监狱里头静悄悄的,唯有夹道两旁的烛火将彼此的影子拉得格外悠长飘逸,更泛着一种诡异的美感。
    突然一柄泛着森冷寒光的刀影闪现在她身后,并暗中配合着另一人,似要将她的项上人头给当场落地时。
    “滚!”双目爆怒的时葑抬脚就往那想要偷袭她的人一脚踹开,脚上的力度不见丝毫减缓,她则借此机会往那无人把守的出口跑去。
    本以为她出了这道门,换来的会是一个为自己沉冤得雪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就是一个局,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原来你们是早有准备。”刚冲出监狱的时葑,看着早已在外守株待兔许久的御林军时,瞬间笑得连眼角都淌了泪。
    怪不得她前面就说哪里有奇怪的点,原来奇怪的点在这里。
    她本以为自己会是那执棋之人,可谁曾想到,她自始至终不过就是棋盘里的一颗棋子。
    这一次,她倒是格外的淡定,倒不如说是认命了才对。
    “你们来了。”轻飘飘的一句,仿佛风一吹便散了,更不曾吹落在任何一人的耳边。
    “大胆罪臣,竟敢私自逃离天牢。”
    “所以我现在等着你们抓我进去。”时葑眼中带笑的伸出手,并扔下了手中的匕首,整个人露出一副在乖巧不过之态。
    毕竟现在的她除了认命后,还能做什么,垂死挣扎还奋勇抵抗,不,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唯一想要的,那便是活下去,永远永远的活下去。
    只因她还不知道她的父亲和母亲到底是谁,她也没有见过他们,更没有亲口走到他们的面前,质问着他们。
    你们当年为什么选择生下我,又为什么要将我抛弃,若是这样,倒不如直接将我掐死的好,因为这样,我就不必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早春的天是雾蒙蒙的,更是杏雨斜斜入万家。
    而正武十二年间,官居正四品下的掌律令的探花郎,因意图刺杀楚王被提前发现,楚王念其年幼网开一面,现将人贬为平民,驱出皇城,并永世不得她再入朝为官。
    时葑被赶出皇城的那一天,天上也下起了蒙蒙细雨,连带着她的发间都泛起了几分湿润。
    甚至来相送之人都无,也对,毕竟她现在可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罪臣,普天之下又有谁喜欢给自己身上沾上几点腥啊。
    眼眶泛酸的时葑伸出手,想要接住那从天上飘下的杏雨,可是那雨丝细朦朦的,轻悠悠的,完全抓不住。
    久了,反倒是她的身上泛起了一股刺骨寒意。
    正当她迈着沉重的脚步,往那远处而行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润的嗓音。
    “阿雪,你等等我。”
    烟雨朦胧,十里春风中,她看见那正抛下一切朝她奔来的青年,一如当年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
    第146章 一百四十六、孩子,我们要一个孩子   等……
    等那抹红色和黄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时, 站在城墙上的青衫男子,方才缓缓地收回了视线,捏着手中白玉笛的手更是攥得骨节泛白。
    “大人, 人已经走了, 为何您不在前面选择送送夫人。”
    “你说她会想见我吗。”一句不知是讽是笑的话至林拂衣口中幽幽吐出。
    随即将手中桃花枝扔落墙下, 任由那花瓣触地而散, 何况今日为何没有半个官员前来相送,不正是那位的意思吗。
    男人一张浅淡如水的唇瓣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浅色的眸子中则是漆黑深寒, 任由墙头肆虐的寒风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更吹得满头泼墨之发相缠相绕。
    站在一旁的墨砚并未回话, 俨然是默认他说的是事实。
    可是夫人这一去, 再见时不知是在何时。
    而且此番夫人离去时,身旁还围着另一名男子, 说不定因着此事,二人更会产生某种隔阂。
    另一边,楚国宫殿中。
    楚锦看着这跪在他宫殿外许久, 并不断哀求他收回旨意的胞弟, 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也没有要将人叫起来的意思。
    反倒是揉了揉那酸|胀的太阳穴许久,双眉紧蹙的朝着另一人哑着声问。
    “她走了吗。”嗓音里, 带着几分连他都未曾察觉到的脆弱与不安。
    “已然离开了,陛下。”正静坐在百叶窗边,沐浴在浅金色阳光下的男人回话道,手中执棋而落的速度不曾减缓半分。
    “你说她离开了大都后,真的会如你推算般的活下去吗。”可是莫名的,楚锦的内心深处隐约泛起了浓重的不安之色。
    他更害怕的是, 她会同当年的婉婉一样,死在了一个他所不知道的角落里,就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说这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怜。
    “只要此人按照命定的轨迹而行,虽说不会大富大贵,却也能佑其平安喜乐一生。”只是他没有说的是,此人身带反骨,又岂会真的按照命定轨迹而行,多的是弯道超车。
    而她的身边更不知围绕了多少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即便离了这诡谲暗涌的朝堂中,也不见得真能平安喜乐一生。
    楚王方才所问,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心安,安的是谁的心,不言而喻。
    等到午时分,原先下着的蒙蒙细雨已然停了下来,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细碎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暖烘烘得只想让人学那檐下懒猫,蜷缩成一团打着盹儿。
    “阿雪,接下来你想要去哪里。”莲香牵着她的手在这官道上行走,若是路上偶尔见到了好看的小花,还会将其采上几朵,好用以借花献佛。
    即便被人再三拒绝后,他仍是乐此不倦。
    “世间那么大,我想看看。”时葑接过他递过来的小花时,冷不防头上被他戴上了一顶用淡粉与小菊花编制而成的花环。
    “鲜花配美人最是合适不过。”莲香在她准备要将其扔掷在地时,握住了她的手,再一次出声道。
    “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二人,阿雪不必在顾忌那么多,何况阿雪那么大了,定然都没有像其他女子一般簪花描唇过,现在的我们离开了这繁华落尽的皇城,阿雪何不学着放下过去的一切,为自己而活一次。”男人握着她手心的手,因着担心被拒绝而泛起了少许薄汗。
    “我并非是打算将它给扔了,因为这花环做得倒是挺漂亮的,反倒是你怎么跟来了?”时葑看着被迫同男人十指紧扣住的手,这一次却没有了同先前想要将人挥开的强烈冲动。
    何况他说得对,这里已经不是朝堂之上了。
    那么现在的她,为何就不能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即便只是那么几天也是好的。
    “奴之前不是跟阿雪说过吗,日后阿雪去哪里,奴就跟着去哪里,更恨不得将阿雪日夜拴在裤腰带上才好。”
    本应是在煽情不过的一句话,可听到时葑的耳畔处,却无论怎么听怎么刺耳,更甚是在脑海中浮现起了阴谋论。
    毕竟她可不相信这天底下真的会有真心实意对她好之人,多的是利用之辈。
    “阿雪和我去江南可好。”同她相处了不知多久的莲香,自然得知她那多疑的性子是怎么一步步养成的。
    何况他不急,他总归会等到她放下心防的那一日到来,继而他在搬进去,将里面的位置给占据个得满满当当,在容不得其他人染指半分。
    “好。”
    “现在阿雪人已不在朝堂中,不知可否换回女装让奴看看,那么久了,奴都还从未见过阿雪女装的模样。”
    “好。”出乎意料的是,她此番却是听话到了极点,也不知是否是因着体内蛊虫之故。
    二人等离开皇城后,便坐上了早已安排好的马车,往那烟雨朦胧,清波浩荡的江南而去。
    四月江南春光无限好,却不及那芙蓉帐中美人颜。
    彼时换回了女子装束的时葑正在浇着那株长出了不少花骨朵的月季,身上穿的那是那等轻薄如纱的艳丽襦裙,即便脸上未着半分脂粉,仍是美得令人到了心惊的地步。
    原先在院子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尽数被赶了出去,连带着此方春色满园无人赏。
    “这些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何须阿雪亲自动手。”刚从外边回来的男人手上还提着一个棕色油纸包。
    见人看过来时,便拉着她来到了白玉凉亭中坐下,又担心她会热到,忙用那白锦软帕帮她擦着本就不复存在的汗渍。
    “我整日闷在府里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时葑侧过脸抗拒了男人的投喂,反倒自己拈了一块白糖糕放进嘴里。
    “再说了不过就是浇点花,又累不到哪里。”其中最累的,还得当属晚上,她觉得她的腰现在还有点酸。
    “是不累,可奴更希望阿雪能将这点儿力气放在晚上更好不过。”
    “别,我小日子快到了。”
    “阿雪,我们要个孩子可好。”莫名的,男人来了那么满是带着哀求的一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俩个谁都不能生,再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半垂着眼眸的时葑掩去了眼底的那抹浓稠厌恶,唇瓣则挂着一抹笑。
    “只要阿雪同意,总归会有法子的。”只要不是根坏了,仔细调养一段时日总归会好的,何况他们还年轻,机会多得很。
    “奴想要和阿雪拥有一个孩子,不然奴总认为这样的日子过于不真实,就像是那一碰就碎了的镜花水月。”
    “甚至奴每日醒来后,最担心的便是再也寻不到阿雪半分。”莲香从身后将人搂住,温热的语气细细的,薄薄的,均匀的喷洒在她脸颊和脖子处,泛着几分痒意。
    时葑并未回话,而是任由他搂着。
    只因她现在想要离开这里,或是为了躲那藏在暗中意图迫害她之人,唯有他这处是极为安全之地。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许久未曾做梦的时葑,却再一次陷入了一个诡异莫测的梦境之中。
    梦林是十里连绵不绝的桃花林,清风拂过枝头时,落了满地绯红之艳。
    她身着一袭浅粉色霞彩梅花娇纱裙,梳着一个已为妇人的髻发,边上则斜插着一支红玉牡丹流苏簪,额贴花钿,唇点香脂,就连脸上都着了一层淡淡的海棠珍珠花粉。
    正当她想要提着裙子往桃林中走出去时,跟在身后的一个小丫鬟先一步出了声。
    “大人出去的时候,可是刻意叮嘱住了不能让夫人吹太久冷风的,不要容易感染风寒,何况夫人的身子现在还未好。”
    “我不过就是晒晒太阳,还有今日风平浪静的,何来的风。”时葑想要说些什么时,可她的这具身体先一步吐出了其他的话,就连她这具身体的思想和动作都已然不受她的控制一样。
    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个灵魂被禁锢在身体里的局外人,并且只能冷眼旁观的看着那梦中的她在做什么,说些什么。
    “可是外边风大,即便有太阳,也不见得会暖和到哪里。”其中一个瓜子脸的丫鬟出声后,并将手上的外衫给她披上。
    “夫人还是先回屋里头比较好,要不然等老爷回来后知道了,又得怨奴婢们没有照顾好夫人了。”小丫鬟的嘴里虽字字句句是为了她着想,可体内的时葑却是无论怎么听,都像是对方在含针讽刺着什么。
    “那老爷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而在梦中,霸占着她这具身体的女人却显然没有听懂那小丫鬟的言外之语,反倒是有些愣愣的问了另一个问题。
    “老爷说是处理完衙门的事后便会回来,出门的时候还再三叮嘱了我们一定要看着夫人将药全部喝下去才行。”
    “老爷对夫人可真是好。”其中一个圆脸小丫鬟,有些羡慕的红了脸颊。
    “那人待我倒是极好的。”正在折花中的时葑,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再为苦涩不过的笑意。
    梦里的生活还在继续,并且她从其他人的嘴里头得知,原来他们唤她夫人,并非是因着她是明媒正娶的正妻,而是因为府里头就她那么一个姨娘。
    是的,在这个梦里,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受宠多年,却并无所出的姨娘。
    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不,应该说是讽刺到了极点才对!
    等晚上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她梦里的这个夫君长了一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