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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宣淫

      晚上看了会邸报就乏得睁不开眼, 岑杙苦恼这养病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结果将熄灯时, 向暝这闷葫芦以快把窗户拍破了的力气, 准时送来了一大碗苦出天际的养生汤, 逼着她一口喝完。岑杙埋头苦喝,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是说快好了吗?怎么今天又多了这么多?”
    “不知道,问你的胡辣汤。”
    岑杙顿时说不出话了, 老老实实喝完, 把碗还给他。胃里一撑, 又很不甘心, “向暝兄, 夫人听谁说的我喝了胡辣汤?”她自认为了掩人耳目, 已经避开了家附近的所有小摊点,以出门办差为由专门去了西市旁边的一个小胡同喝汤, 怎么还会被逮到?
    向暝收碗就走根本不理她。岑杙饱受摧残的脑瓜子怎么也想不通, 而且怀疑这汤里给下了催眠药, 喝完身子更乏了。打着哈欠趴到床上, 瞬间呼呼睡去。
    与此同时, 在岑府东楼的会客厅里, 蜡烛几乎燃了一夜。
    至天亮时分, 江后放下手中的棋子,扭头看着窗外, “不早了。”
    李靖梣被引着往外看, 黎明的岑府安静且闲适, 府里人少,且都随了主人不爱约束的性格,没有其他官宦人家五更点卯的汹涌阵仗。青瓦白墙虽不如宫廷富丽堂皇,但处处透露着生活的气息。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向往的。
    “好久没有这样彻夜手谈了,”江后意犹未尽,一边拾子一边道:“此局已了,你输了,输在心有挂碍。”
    李靖梣面露惭色,江后:“下棋可以如此,但谋国,须得当机立断!”
    李靖梣立即起身道:“多谢老祖宗今夜教诲,靖梣必会铭记在心!”
    “你我之间,不必说谢字。去吧,她也该醒了!但是切记,不要让她太过激动。”
    岑杙想不到今天还会碰到比喝胡辣汤更好的事儿,比如做梦梦到李靖梣就躺在她身旁,一伸胳膊就能够到。她几乎“嘿嘿”地傻笑起来了,半眯着眼睛依偎过去,对着软玉温香故意使坏,反正是在梦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秋后算账。
    不过,摸着摸着她就感觉不对了。这手感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双恼火的眼睛,又羞又愤地盯牢了她,像在捉她的奸。
    岑杙像撞见鬼似的,“啊”得一声弹到了枕头下面,透过乱蓬蓬的头发丝,两只小眼睛无辜地眨呀眨的,隔着老远摸了摸她的脸,确定是真人了,武装好的戒备瞬间丢盔卸甲,像只欢喜的饿狼觅见食物似的扑了上来。
    李靖梣忙张手接着,迎接她的莽撞,肋骨首当其冲遭到碾压,但这个结实的怀抱所带来的铺天盖地的满足感瞬间融化所有。嘴角不自觉飞扬起来。
    “绯鲤,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为什么会这么好?”
    “是我!你没有在做梦!”
    “我……我以为你得过些天才来!我还寻思明天偷偷溜到东宫门口看你!”
    “哦,这回你打算伪装成什么?”
    “我还没想好。”岑杙被刮了下鼻子,感受到她的宠溺,悄悄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昨晚就到了?”
    她想起胡辣汤悬案,“告密者”终于有眉目了。却一点都不觉得冤枉,只有心酸和委屈。
    “你昨晚就到了,竟然第一时间不来见我!”
    李靖梣捏了捏她的脸,把被子拉到她颈后来,
    “你不是说这里是梣府吗?我回我家来,先见什么人,自然无须同你报备!”
    岑杙被噎着了,瘪着脸很委屈。李靖梣把她下拉的嘴角强行往上推,
    “好了,我是有极其极其要紧的事要先请教夫人,不是故意怠慢你的!别生气了。再生气下嘴唇就没有了!”
    “可是,你都一晚上没陪我……现在天都亮了……”
    “那我再陪你几个晚上,还给你好不好?”
    岑杙不相信,“你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我这次提前返京,没有知会任何人。所以有好些天,不必出现在朝堂上!”
    “但你不是说,这五年我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吗?还在信上要同我断交!”说到断交时差点就哭了。
    李靖梣抿紧了嘴巴,似乎憋着笑,“所以,你因为这个,便同我生气了?”
    “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可知我在西南,日日夜夜都盼着你能给我捎一封信来?你竟也狠得下心,一个字都不写给我。”
    “是你先不要我的。”岑杙瘪着嘴委屈地像个被人抛弃小可怜,想控诉又不敢控诉的样子。李靖梣终于嗤得一声笑起来,摸着她的脸幽幽道:“其实,那封信是我得知你与樱柔一同返乡时写的,目的就是为了惩罚你。我把它托付给了朱沐蓝,本意是想让她代我转达我的愤怒,顺便成全你们这对狗女女。谁知你还算识抬举,迷途知返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便把信的事情给忘了。谁知道她竟十分守信义,又把信转交给了你。我后来又不得回信感激了她。”
    岑杙听得脸都绿了,“那你明知道我看了信会伤心,为什么也不同我解释清楚?我看你分明就是还惦记着前面的事,小心眼儿,想将错就错,故意惩罚我。”
    “你说谁小心眼?”
    “……”
    “好啦,我承认,那段时间我刚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心情很压抑,人也很糟糕,爱钻牛角尖。这时候你又来气我,我就把气撒在了你身上,是我不对,但是除了你,我不知道这世上有谁还能替我分担。”
    岑杙本来很生气的,听她这样说又觉得很安慰,很心疼。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李靖梣主动坦白她的压力和困难,她一直都是那样好强的一个人,什么困难都打不倒她。如果不是沉重到自己独木难支,绝不会向别人乞以援手的。
    “你听说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嗯,我好累,能不能先睡一觉,醒来再告诉你好不好!”
    她低声说着,头贴过来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合着眼皮,喃喃自语,看起来真的很累很疲倦的样子。
    这个模样估计是一宿未睡,岑杙心疼她,握着她的手,贴在了胸前,
    “好……那你睡吧,我守着你!”
    本来日思夜想的恋人突然出现,岑杙心里积压了许多汹涌难抑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此刻忽然就像小溪一样开始涓涓流淌了。她想到了那个词,来日方长。
    为了不吵到她,岑杙尽量让呼吸均匀,像只温顺的小羊羔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数她的睫毛,听她规律的心跳声,和每一次睫毛细微的颤动。心里格外的满足。
    不是说人在军中服役久了,脸都会变粗吗?为何她的脸还是这般娇嫩?好像还是那个在桃花树下喜笑开颜的可爱女子。唇际飘出来淡淡的桂花香,像桂花糕的香味,又像是喝了桂花茶。她同夫人畅谈了一夜,都谈了些什么呢?岑杙很好奇,舔了舔唇,开始有点不安分了。
    那时她尚不知,就在昨夜一方小小的棋局里,两个女人完成了对玉瑞未来所有可能局势的评判和预估。在一次又一次的谋划梳理和推倒求证中,一直试图将她排除在风险之外的皇太女不得不接受了她已然在局中、无法全身而退的事实。她们的命运似乎也被紧紧牵连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其实,你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然也不会来借我之口道出这个事实。”
    “我和岑杙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短,她是怎样一个人,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她了解你的初衷,也许会理解你的决定。但我想,你也应该听听她的意见!至少,给她一个可以选择的机会。”
    半个时辰过去了,岑杙长期保持一个姿势的脖子开始僵硬起来,肩膀格外酸疼。最麻烦的是,昨晚喝的那大碗的药汤开始在肚子里闹腾!使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制力雪上加霜。
    就在她懊恼不该喝那么多汤的时候,李靖梣的手忽然松了,并未睁开的眼睛如同长了火眼金睛似的,低声发布指示:“去解手!”
    岑杙如蒙大赦,还有点不好意思,匆匆下床清理完五脏庙,又爬回床上来!本来还想钻她怀里重温旧梦,但李靖梣似乎不是很舒服,翻了个身面朝外面,自个睡自个的,不再管她了。
    睡觉的乐趣顿时减半,岑杙在床上又眯眯一会,实在睡不着了,于是爬起来,到外间洗漱吃饭。顺便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一身清爽!换了身干净衣服回到屋子里,突然就嗅到了满室的中药味。之前她住习惯了,丝毫闻不出来,这么呛,李靖梣怎么受得了啊?赶紧去开了窗通风,又点了熏香来,把屋子前前后后都熏了个遍,帐子里也没有放过。又叫人把地暖烧旺些,免得冻着床上的人。
    午间点香的时候看见那人酣然侧睡的容颜,微微蜷缩的手指如刚拔节的新笋,圆润粉嫩让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放下香笼,在床边蹲下来,轻轻在她手指咂了一下,如期听到梦呓般的一声嘤咛。岑杙听着好玩,胆子越发肥了起来,凑上前去咬住她的樱唇由浅至长地吮吸,手也开始不老实。别看她现在只有一支手,这些日子灵活见长,解起衣裳来可是麻利得紧。不一会儿就将外衫剥了下来,露出了圆润滑腻的香肩。瞄着身前那最后一道遮山绕海的银白屏障,她的呼吸越发沉重,眼里像攒了两团火,慌里慌张地去解颈后的纽襻。
    梦中人呼吸越来越急促,难以抑制地清饮起来。
    这时身前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她瞬间惊醒,却发现岑杙趴在床边,嘴唇发白,表情痛苦,全身绷紧动也不动!
    “怎么了?岑杙?你怎么了?”
    “呜……呜……疼……!”
    岑杙似乎叫天天不应,心口抽丝般地绞疼,肺也不听使唤地瞎折腾,气得她捶胸顿足地飚出了眼泪。
    可恶!这该死的身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
    李靖梣听到她喊“疼”,吓得脸都白了,忙坐起来,制止她乱踢乱舞的手足,声音失了一贯的冷静:“哪里疼?岑杙,哪里疼?告诉我!来人!快来人!”
    岑杙瞧她着急地下床叫人,身上衣衫还凌乱着,死命拦住,
    “别!别!不用叫人!让我缓一会儿,缓一会儿就好!”
    她捂着心口爬到床上,身子蜷缩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等待身体里的那股乱流过去。好一会儿,觉得稳住了,才慢慢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被泪水糊花的冰凉面孔,痛苦又绝望地盯着她。原本沉静内敛的杏眼写满了并不该有的恐惧和害怕。
    心里一慌,赶紧把人捞怀里,试图解释这不过是身体未复原情况下的一个可以自处的平常意外。但好像并不怎么管用。
    “绯鲤别怕,我没事儿,不哭哦!我没事了,一般这种情况,歇一会儿就好,我都习惯了,真的……你不会失去我!”
    她像个被丢在荒野悲伤无助的小孩子,躲在她怀里埋头大哭。岑杙心疼极了,竟也悲从中来,禁不住掉了些眼泪!其实她一点都不怕死,就是怕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她。
    生和死有时候是很随机的一件事情,相爱的人有可能说见不到就见不到了。从很小的时候师傅就让她看淡这两个字。也许对悟性高深的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对平凡又自苦的她们,是没办法逃避的事实。也许一个意外就能决定是执子之手还是孑孓一生。
    她还算比较幸运,至少这半残的身躯不断遭受磨难,始终还活着!还能拥抱着她,听她的心声,抚慰她的悲伤和委屈。那些折磨到头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了,好了,别哭了,瞧你,跟个小孩子似的,这样就吓到了?将来还怎么领兵打仗,征战沙场啊?”
    岑杙笑她:“你再哭下去,我可又要发病了哈!”故意佯装难受吓唬她,看她紧张的样子,又噗呲笑起来。
    “这才对嘛,不哭了哈!”
    李靖梣打开她的手,揉揉眼睛,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了。准备下床洗漱。觉得胸口有些凉,下意识地披了披衣襟,却怎么都找不到原先的领子,低头一瞧,都落在了腰上,肚兜也松松垮垮地垂在一边,一条带子还掉了下来。忽然就明白了是谁的杰作!
    “你!!!”顿时又急又气又觉得她罪有应得!
    “你简直………咎由自取!”
    “我知道我活该,”岑杙试图打马屁牌,拦着她的腰不撒手,“谁叫你太好看了,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搁我面前,你想,我能不动心么!我又不是柳下惠……”结果被一枕头埋进被窝里,“岑杙,我告诉你,一百天之内,你若再敢动这种歪脑筋,我让你以后天天当柳下惠!”
    她像是真生气了,岑杙艰难地扒拉出脸来,凄凄惨惨委屈道:“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哪个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你可真行,养个病也不安分!”
    咯咯的笑声从窗子外传进来,岑杙打一激灵,立马翻身而起,“不好,是船师姐!她怎么又来了?快,先把衣服穿好,我去应付她!”
    “你想应付谁啊?”
    声音已经跨进了前厅,岑杙绝倒,暗忖这姐姐是顺风耳吗?这么小声都能听见。堆着满脸尴尬的笑去外间迎接,“咳,师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船飞雁打量了她两眼,
    “哟,被我猜中了,真有人在里面?岑杙,这么多天不见,你可长本事了你!还生着病呢,就敢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我可警告你,你别以为弟妹不在京城,管不了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白日在家宣淫,肾亏不肾亏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