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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伏黑惠2 ⓟо⒅Ьè.čо㎡

      没有惊醒床上卷着被子的花,虎杖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准备两人的晚饭。
    花确实不喜欢吃鱼,他烦恼地摸摸后脑勺。可是这样挑食下去的话,会有很多地方的营养跟不上。会不会是因为刺太多,花才不喜欢的呢。
    他决定试试别的路子。少年走进厨房,系上小熊围裙,清洗双手准备处理放学后去超市采购的生鲜时蔬。通称是“车虾”的斑节虾泡在金属丝的网筛里,透明的虾壳均匀分布深棕色的轮状斑纹。
    独特的颜色和肉质使得车虾成为做虾天妇罗的首选,依照大小不同长度的车虾还有不一样的称呼。10到15厘米的“卷”是最合适做天妇罗的尺寸,虎杖捏捏鼓鼓的虾头,透过壳能看到里面的深色内脏。
    “呼,对不起啦。”一边嘴上说着抱歉的言语,一边既稳又准地掐住虾身的第二节,碰到一处的左右拇食指朝反方向一扭,甲壳上顿时出现一条细缝,显示底下晶莹雪亮的虾肉已被撕断。接着他对剩下的四只如法炮制,砧板上一字排开五只躺平的鲜虾,细小的颚足正轻轻颤抖。
    因为虾类在自然状态下烹饪便会弯曲,而天妇罗追求的是舒展笔直的线条,既是为了方便裹炸和取食,也是为了追求美观,称为“のす”的技巧便应运而生。
    锅中的芝麻油底部冒出小而密集的气泡,虎杖把手放在油面上,隐约察觉到升起的热意。现在还不到时候,他默默翻开搁在橱柜上的《儿童菜式大全》,里面提到虾肉过熟时肉质会变紧变硬,所以油炸温度和时间都要严格控制。
    一般的天妇罗店会用180度炸虾,而山居是采取200度高温快速油炸的方式。成品天妇罗虾的表面变熟,而中心部位则保持在45度左右,还是生鲜柔软的状态,这个温度也是舌头比较容易感受到细微味道的温度,能够最大程度地展现虾的鲜甜风味。
    只是虎杖翻来翻去,总觉得自己哪里漏忘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他把没有裹上天妇罗衣的车虾卷放进油里才浮出水面。“呜呜——糟糕!第一次家中自制天妇罗的尝试大失败,原因竟是忘记调面糊。浪费500日元的虎杖悠仁,你因浪费粮食等罪将接受法庭的审判……”
    心疼得无法呼吸的虎杖咕咕叨叨自娱自乐,捏着虾尾巴的手坚持了整整十五秒,和高热的芝麻油亲密接触的虾已经被炸到连妈妈都认不出的地步了,炸掉的触须和足肢漂在油面上,像极了钱打水漂后留下的泡泡。
    虾君一号英勇就义,归宿是虎杖家祖传的不挑食胃袋。
    “这次,这次一定要成功啊——”厨房推拉门后传出温暖的、属于凡世的热闹声响,这是倦鸟归巢的时分,无论是在公园里玩的孩子还是都纷纷踏上回家的旅程。
    只是在仙台以外的地方,正有许多人悄无声息地坐上夜幕下的电车或巴士,怀揣着一个相同的目的奔向这片节奏舒缓的土地。
    伏黑惠由玄关进入大厅,淡淡的日光从庭院反射,透过纸门悄悄地进入室内。长桌倒映着前庭的天光树影,以及两边掩上一半的纸拉门。其实那并不是阳光,而是温和寂静的龛笼里投放出的微弱光线。
    他没有开灯,缓步绕过大厅中央映照庭院之景的黑木桌,轻悄悄步入廊檐下深深的阴翳。大门、廊柱、墙壁都看不清楚,淡淡光线的柔和纤弱韵味洒落庭中静默的池面,仿佛褪色的泥金画。
    这座由木匠冈本胜次郎于昭和12年建造的日式屋宅,经由五条家花费重金改造,植入基本的近代生活所需的设备后,仍旧完好保存了上个时代的古雅,留下光与阴翳的独特协奏。
    这种隐匿在暗处的关心和照拂,倒和那个行事张扬的家主不太吻合。
    倘若在年少时期注视这种具有无形寂静的幽暗,总会感到一种难以说明的轻微惧怕,但现在的惠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毫无炫目之感的微弱光芒从方形纸罩式的座灯里发出,悄寂调和走廊地板的纹理。
    连呼吸心跳声也听得见的幽静,他望了望池泉回游式的庭院利用的国指定名胜——“双冈”的斜坡,朦胧薄暗的光线让一切模糊地泰然处之。
    池水轻盈地捕捉光影,纤细的涓涓细流暧昧不清地描绘廊上缓步轻移的黑发少年。他的面容仿佛被幽暗沉静的水所滋润,薄薄的双唇透出吸引力的暗红。裸露在外的身体只是极小的一部分,颀白的面部和颈项却显得醒目而得体。
    昔日的达官贵人迷恋“能乐”中饰演女性的美少年,恐怕也有类似惑人心神的姿容。纸拉门微弱的反光无力驱散长廊上笼罩的幽暗,反被浓阴沁入,永久静止地停留在奉纸上。沉浓的阴翳濡染了静步走过长廊的少年的发梢和衣角,玉一般半透明的朦胧肤肌上刻下清秀的五官,眼中沉静的郁色恍若深奥的池沼,又像衔着微光的梦境。
    回环曲折的走廊通向他最常使用的居室和厨房,少年垂落身侧的手微妙地摆动,拇指下摆,余下贴在一起的四根手指屈成依次减小的角度。落在地上的阴影形如张嘴欲咬的蛇。
    “大蛇。”他低声说。
    下一秒,通过独特技巧仿照动物形象的影子挣脱了手的束缚,地板上的“暗”流畅地流动。瞬息之间,平薄幽暗的影子变成一条立体的白色巨蛇。四足退化的爬行动物优雅开合的鳞片带动身体,如水波般游弋于清洁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在黑花纹绕缠的头部,双眼有如微浊的黄色宝石。
    它昂起头,用蛇类特有的气味感知器官闻嗅空气里的人味,在稍淡而柔和的光晕里,猩红细长的蛇信不时稍稍发着光亮。
    这是属于伏黑甚尔之子——伏黑惠特有的谢客方式。自从他在某位洒扫的仆役后领上瞧见禅院家的徽记,深夜会有幽灵般的巨大白蛇出没驱赶除屋主以外的无关人员便成了京都市郊流传的轶事怪谈之一。
    这大概是半路被五条截胡的禅院为拉拢未来家主所作的一次努力与尝试,只是彼时年满六岁开始上小学一年级的继承人似乎并不领情。万事不经心,相当不负责任的父亲变相培养了惠独立生活的能力,被五条悟带到京都附近购置的房产安置前,他已经学会如何使用电饭煲和洗衣机,每月月底缴纳房租水电,以及踩着小板凳切胡萝卜和土豆做咖喱。
    带着幼稚园老师写下祝福寄语的毕业证书,六岁的惠转到京都的小学继续之后的学业。古色古味的旧邸御室远在京都市郊,临近仁和寺与妙心寺,环境清幽雅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距离他读书的学校略远。
    禅院家对现任五条家主摘了桃子还要特意放到眼皮底下炫耀的做法敢怒不敢言,只得暗地里雇佣仆役,派到旧邸御室照料伏黑惠的生活起居。而后又退而求其次,变成只负责白天房屋的日常维护。
    虽说有六眼的亲口保证,日后伏黑惠必将走上咒术师的道路。可一年又一年,随从父姓的男孩以优异的成绩从小学毕业,又升入国中,转眼又是叁年,眼见差点到嘴的鸭子越飞越远,不断降低期望的禅院家对京都咒高校长威逼利诱,勒令无论如何也要把伏黑惠招收入学。
    白蛇游下长廊,潜入水中,静谧得绝无声响。
    黑发黑眼的少年拉开纸门,按动墙上室内电灯的开关。乳白色的玻璃灯罩下露出富有自然质朴之感的球形灯泡,柔和的灯光照亮井井有条的厨房。现代化的家具和内饰只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炉具连烤箱一体成形的设计具有欧式风格,碗柜旁便是洗碗机,电冰箱里永远放满当日的新鲜蔬菜和肉类。
    无论有没有碰过,第二天所有的食材都会被替换。惠拿出一袋米,拆开包装倒进电饭煲,雪白的米粒从少年的指间跳进漆黑的内胆,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拍拍袋底,最后几粒米掉下。清澈的水流自泛着光的金属龙头激射而出,晶莹的大米在水中沉浮。
    窗上的横木下,微微透明的窗扇上倒映着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池中游过一道如梦似幻的白影,打碎了深沉的池水上盈盈浮动的金光。
    今天的晚饭一如往常,生鸡蛋拌饭配鲜牛奶。
    只需摄入必要的养分,这具身体就能无视主人的意愿继续存活。丰富的物质不能满足心灵深处的空虚,只会助长不必要的愁烦。
    伏黑惠一直都很清楚,自从六岁以后,自己就永远失去选择的权力。依托父亲和花的庇佑,他得以远离咒术界的风风雨雨,而依托五条悟的庇佑,他得以保留原先的姓名和相对自由的人生。
    像是被人藏于衣袖里的细线操作的小木偶,一步步走在他人预定的轨迹上。人不会改变,只会越来越接近真实的自己。
    满屋荡漾的光线引起一种感觉,在这样的屋子里久住,会渐渐忘却时光的推移。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碗又一碗生鸡蛋拌饭,一杯又一杯鲜牛奶,当年六岁的小男孩跨越了整整十年的光阴,成长为十六岁的少年。
    只有他自己知道,永远有个背着双肩包的孩子站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幼稚园门口,等待那个永远不会来接他回家的人。
    作者有话说:惠没有长歪真的全靠自己努力,可怜又可爱的惠啊,你马上就要接受生活狂风暴雨般的洗礼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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