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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发生那件事之后的整整一年,一直到你毕业工作,你哥哥都一直时时刻刻管着你吗?”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立刻申请了维和,跑到北城培训,离开南城吗?”
    “……”
    夏芷眯了眯眼,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她靠得很近,近得几乎贴上了闻卿瑶的耳朵,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你哥哥,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选择部队,要么,选择你。”
    那一刻,时间就像一盘散沙一样,崩盘而落,漫天飞旋,没有给她片刻思忖的空间,也没有给她半分反应的机会。
    如同被一桶冰凉的水浇灌而下,闻卿瑶整个人都彻骨心寒地定在了那。
    所以,他选择了部队,不是吗?
    纵使他动了心,纵使他把自己放在心里三年,但依然还是选择了头顶的那面国旗,依然选择了一身军装。
    “闻大小姐,”夏芷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看着她,“当初,你只是他的一个任务,他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困在酒店里四个小时,你哥哥以此为要挟,让他离开部队,换一个安全的工作,他没答应。”
    闻卿瑶低不可闻地啜了一声,眼神逐渐涣散,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红,“不是,不是他的原因,我是被人推进去的……”
    夏芷并没有顺着她的话,直接略过了她,将她心底的痛一点一点地腐蚀下来。
    “傅队长最恨要挟,就像酒店休息室,那个毒枭拿你的性命来要挟,他亲手扣下扳机救下你。”
    “但是你哥哥用你后半生的幸福来要挟他,如果他再和你纠缠不清,你还没毕业,就被拿来商业联姻了。那次,他却接受了。”
    一个顶级财阀集团,最不罕见的就是商业联姻,闻卿瑶清楚,也从不过问。她以为她能拥有婚姻的自主权,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泡影,甚至连这三年的自由,都是用傅丞砚争取来的。
    闻卿瑶紧紧攥着手心,嘴唇抿得森森发白,一张脸只有眼眶带着不堪而又疲惫的血红。
    “你……别再说了。”
    也不知是得不到而嫉妒,亦或者是已经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看着眼前这个矜贵的人,夏芷忽然觉得心底的那份不甘愈加狰狞作祟。
    “说实话,你就是一个公主,你见过公主和骑士有真正的好结果吗?你最大的优势是家世,最大的弱势也是家世。”
    “你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做主,当初为什么要撩拨他?为什么要主动追求他?为什么时隔三年还要跟他暧昧不清?”
    指甲陷入手心里,压迫里的压抑漫延开来,疼到麻痹,疼到根本感觉不到心跳。
    头顶的阳光,像一层被炙烤过的纱,罩在脸上,让人透不过气来。那种从心底被揪起来、又狠狠砸下去的痛,在胸口来来回回地浇筑,瞬间就浸透了。
    夏芷直直地盯着她看,“三年前,你哥哥拿着一张空白支票来侮辱他,他烧了。三年后,你一见面就恨他恨得要死,他去恨谁?”
    “……”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站的地方也狭小|逼仄,树荫挡住了微风,耳边嗡嗡,分不清是刚才飘入耳中的话语还是阵阵耳鸣。
    良久,夏芷浅浅在她脸上逡巡,看见惨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闻卿瑶,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喜欢他。”
    她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夏芷的背影逐渐远去,闻卿瑶怔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怎么呼吸了,耳边只剩下夏芷一句一句剜心刺骨的话。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她一生下来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上天的馈赠,但是经过了这些事,这些人,反过来再想,不过就是“她以为”。
    没有什么命中注定一见钟情,只有门不当户不对,只有不为人知的阻挠和龃龉。
    可能,随着海浪来到这里,来到这个365天都是夏天的地方,就是给了她一场梦,一场把三年前的故事续写下去的梦,只是没有结局,只剩下拼凑不回的支离破碎。
    即使站在炎日之下,闻卿瑶也觉得冷若彻骨。
    手机震动,一条微信消息。
    闻枫:【听说那边蚊子多,别往外面跑,饭也要按时吃,不要熬夜,知道吗?】
    营区的信号非常不好,好几天才能收到信息。闻枫每天都会发消息过来,一开始是问伤势,现在每天都在问什么时候能回去。
    闻卿瑶往上翻着,平静地看着对话框里一条一条的消息。每一条,都像洪水猛兽,每一条,都好像在告诉她,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闻家赋予的,从来没有属于过她一分一秒。
    她自嘲般地笑笑,只字未回,关掉了对话框。
    下午漫长,燥热和闷困围剿着大脑,麻痹着神经,没有给人片刻的清醒和镇定。
    闻卿瑶站了许久,终于黯然转身,她没有回房间,只围着营区走着。
    偶尔看到几个巡逻的士兵,绕过他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的训练场。
    远山荒芜,周围绿荫挡住大半刺眼阳光,显得整个训练场都郁郁葱葱。
    今天是休息日,很多人会去第三方国或者首都放松一下,但有些人却依然在训练场不间断练习。
    脚下沙砾碎石,岩岩层层,苟不住残垣断横,地面被晒得滚烫,所踏之处,触及心底,炙热得想让人挣扎。
    倏然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之时,闻卿瑶不住一颤,仿佛一双粗粝的手,生生抓住了她的五脏六腑,肆意揪扯。
    训练场只有寥寥几个人。
    傅丞砚站在射击地线后,全副武装,披坚执锐,身影挺拔。
    “砰砰砰砰——”
    仅仅十几秒内,步、手|枪互换射击,连续打出去几十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稔利落。
    闻卿瑶揉了揉眼睛,他速度之快,让人眼花缭乱,根本就没看清他到底打出去多少发子弹。
    似乎是注意到侧方的目光,也似乎是这道身影本身就早就走入了视线,傅丞砚忽地转过头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原本阴鸷炯然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四目相对,遥遥在望。
    不确定能不能过去,闻卿瑶站着没动,只扬手举过额头挡住阳光,静静看着他。
    傅丞砚将步|挂在身后,把手|枪插进大腿右侧的口袋里,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闻卿瑶这才走过去。
    她打量了一下,丛林星空迷彩,携行具,作战靴,完整的单兵装备,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尤其蓝色钢盔下的那双眼睛,透着深深的坚毅不屈。
    傅丞砚摘下手套,帮她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视线交汇之时,他盯着她的眼眶,问道:“哭了?”
    闻卿瑶眨了眨眼,呼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道:“没有啊,太阳晒的吧。”
    傅丞砚迟疑了一下,不再追问,他拿起水杯,喝了两口。
    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便问她:“怎么这么看着我?”
    闻卿瑶喟叹一声,淡淡道:“没见过你。”
    傅丞砚眼神凝聚一下,“没见过我?”
    她不紧不慢地点点头,没再多看他,便蹲下身,摸了摸那把被手掌摩挲发热的95式。
    “嗯,没见过真正的你。”
    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她就从未真正认识他,哪怕她拥有所有的证据,把阿呆都拎到他面前了,他也从未承认过他是谁。
    最后,看似理所当然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站起来,遥遥看着远处的靶子,“我第一次看你开枪,是那把玩具□□,你给我打回来一个玩偶,你还记得吗?”
    夏阙不夜城的那一夜,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那个时候,她会肆无忌惮地跟他撒娇,也会毫无分寸地挑战他的底线。
    傅丞砚已经记不清她闹了多少次小脾气,但是她矫情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
    他点点头,“记得。”
    闻卿瑶抿着嘴,呼吸了一下林荫道上的新鲜空气,说道:“最后那一枪,我真的有认真学,可是我亲了你一口,你生气走了,记得吗?”
    闻言,傅丞砚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滑过脸颊,摸到的却是零星的碎屑胡渣。他抵了抵下颌,淡然道:“记得。”
    鼻尖一酸,闻卿瑶深吸了一口气,垂眼笑了笑,“后来,我又一个人去玩了好几次,一次都没打中过。”
    说着,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目标靶,轻声道:“傅丞砚,你能再教我一次吗?”
    空阔的训练场,后方是营地,前方是远山,荒芜之地,种了一小片菜地。
    闻卿瑶忽然觉得,她也爱上了这种地方,对比之下,上亿的豪宅和千万跑车都不值一提。
    但左右一想,她就是拥有太多,所以才害怕失去。
    本以为傅丞砚不会答应,却没想到,他将手|枪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闻卿瑶愣了一下,视线扫过他手中的92|式手|枪,然后抬手,接过。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次,不再是冰凉的感觉,而是沁入手心的炙热。
    傅丞砚看着她,脑海里不由恍过三年前的那一幕,她偷完枪,一个人在那间平房里等他。
    打开灯,她害怕得像只刚刚离开怀抱的小猫,脆弱得不堪一捏,手中却死死抱着他的那把枪。
    傅丞砚走到她身后,伸手,将她从后环住,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好,我教你。”
    闻卿瑶倏地一颤,抬眼去看他的眼睛,头顶阳光落在睫毛上,斑驳在眼睑。此刻,他在制高点,而她,永远都在庇护下,永远都在他的臂弯里。
    这里,只是训练场,离开这座营地,离开这里的庇护,外面的一切都是荷枪实弹,硝烟遍布。
    她一眼都没有看过。
    调整好握枪的姿势,闻卿瑶看着远方的射击靶。
    耳边,传来一声,声线低沉稳重,“注意力放在准星和缺口上,不要一直盯着目标靶。”
    闻卿瑶不自觉地手抖了一下,她提了一口气,努力把心底翻涌而上的酸涩压了下去。
    后背紧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就像最后那一夜的片刻温存,她能所汲取的,也只有这么一点点。
    好不容易稳住了呼吸,然而,视线却模糊了。
    她静静地撇过脸,抬头看着傅丞砚,视线略过他微微滚动的喉结、下巴、鼻子,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眸。
    “傅丞砚,如果我让你离开这里,跟我回国,跟我永远地在一起,你愿意吗?”
    闻言,傅丞砚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只直直看着前方的目标,而他握住她的那双手,手心沁出来的凉意,已然顺着手臂,流淌进了心里。
    闻卿瑶没再追问,她回过头,怔怔盯着前方的早已什么都看不清的目标靶。
    “砰——”地一声。
    扣下扳机的时候,如尘埃落定一般,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