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雷禅的那次见面，觉得称得上富江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她努力回想自己那时候的眼神和状态。
    好像外形的确不怎么样，伤的太厉害了，浑身上下都是破破烂烂的。
    那是她看雷禅是什么眼神？
    她想了半天，觉得自己那时候以为雷禅只是个普通的小妖怪，对他基本是漠视，问，“你这家伙其实是抖M吗？”
    雷禅现在也还是不太懂这现世的词语，问，“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意思啊，大约是说你喜欢我瞧不起你的眼神？”富江想着这几天，雷禅满足食欲基本是不伤她的，只是偶尔会咬破她指尖舔舐她的血液。
    反倒是自己很没轻没重——
    要不是这家伙恢复力也很强，恐怕现在都起不了床。
    她调整表情，对雷禅露出一丝蔑视的笑容，“类似这样。”
    雷禅捏着她下巴，“不错的眼神。”
    低头便吻了上去。
    所以是抖S+抖M吗？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差不多。
    根本没必要在这种方面合拍吧！
    她失去的节操早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富江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一秒钟。
    麻仓好召唤安培晴明的时间是傍晚的逢魔之时，也就是说要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是大阴阳师在阴阳寮里独当一面，和许多贵族交往颇深，礼仪自不用说。
    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几乎没有，直到吃完后，安培晴明放下筷子，“虽然是英灵之体，却也能品尝到味道，只是没有任何饱腹感，只觉得补充了些许魔力，真是奇妙的感觉。”
    “现在的食物，比我们那个时代也是丰盛多了，味道也非常棒。”
    “非常感谢你的款待。”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吃完，麻仓好也放下了筷子，“人类的创造力非常恐怖不是吗？即使是以前的贵族也很难吃得上这么好的东西，现在即便是普通人都能够食用。”
    他们吃的这餐的确很不错，但也不是特别奢华的那种，是普通人掏掏腰包每个月也能吃几次的层次。
    安培晴明点点头，“你能这么认为最好不过了。”
    麻仓好马上强调，“我可不喜欢他们！明明已经是不用为吃饭穿衣困恼的时代了，但这个世界的人越发堕落，基本完全没救了。”
    “以前还能说是妖怪在蛊惑人，现在呢？我看那些人能蛊惑妖怪呢，不，为了利益，他们可以与妖怪合作，可以去做连妖怪都做不出的恶事。”
    “你知道我看到过什么吗？”
    安培晴明看着他，眼神始终清澈温柔，“为何一定要以善恶去区分人与妖？有恶毒的人，也有善良的人，这些你应该都见过啊，叶王。”
    安培晴明就是这样。
    所以麻仓好才不太愿意靠近他。
    他沉默了一会，“我没有你那么宽容，晴明。”
    安培晴明笑了笑，“说起来，你这副样子还挺可爱的，如果是贺茂老师看到了一定会非常高兴，他对我抱怨过，说你越大越不可爱了。”
    麻仓好现在还是六七岁的模样，他虽然为自己的转世之术而自豪，也从不觉得从婴儿长大是什么耻辱的事情，但被安培晴明这样打趣，又提起贺茂老师，他还是忍不住不好意思。
    贺茂老师非常喜欢孩子，对他一直很好，他幼年时候流浪又被贺茂老师捡到，对他的确是如父一般尊重。
    不过长大之后，他有了其他想法，与贺茂老师也渐行渐远，偶尔几次被贺茂老师抱怨，他都有些羞愧。
    麻仓好嘴硬道，“是他总是婆婆妈妈的，就拿鬼童丸那事情来说……”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情，他马上闭上了嘴。
    安培晴明也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没想到你学会了阴阳道最高法术——泰山府君祭，相当了不起，这是你第几次转世了？”
    同为阴阳师，阴阳术的水平甚至在麻仓好之上的安培晴明当然是第一眼就看出麻仓好是转世之身。
    阴阳术中这样的术也屈指而数，然而麻仓好能够继续保持麻仓的血脉，就说明这转世是由他自己控制，这种术只有一个，那便是泰山府君祭。
    麻仓好说，“这是第二次。”
    安培晴明道，“依然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吗？相当了不起呢，叶王。”
    他的确是夸奖的口气，麻仓好也知道他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但他就是觉得安培晴明在嘲笑自己。
    大约是他也知道自己的理想有多不靠谱吧。
    “不。”麻仓好顿了顿，“我在想这个世界到底对不对，只能从阴阳师的角度看待整个世界太过片面了，如果我不了解，就没有资格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
    安培晴明微有些诧异，然后马上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你能发现这一点再好不过了。”
    “我有妖的血脉也留着人类的血，所以才能同时以妖和人的视角去看待整个世界，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对立，就像是阴与阳，然而缺少其中的任何一种，就无法构成圆。”
    他拍着扇子，饶有兴致的问，“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经过五次轮回才能想明白这点呢。”
    麻仓好不亲近安培晴明另一个原因就是，这家伙能这样以纯粹的善意说出令人堵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