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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在自己擅长的国事之上又每每顾忌重重, 不管是给宫九收拾烂摊子、还是趁着他搞事的浑水去摸鱼,都忒不爽利了。
皇后却不同。
皇后轻易不问政事,可偶尔不得不管的时候——
之前几乎都是涉及张延寿那除了投胎就没别的本事的王八蛋的时候
——皇后撒起泼来,连内阁都拿她没辙。
更何况天下女子的问题,不管内阁是不是要扒拉到自己碗里、硬说是“政务国事”,
皇后总是母仪天下的那一个,她插手那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
皇帝先还因为女户的事情在朝堂上和大臣们扯皮。
毕竟哪怕有宫九配合,
这种涉及到男性权威的事情,
在拒绝使用暴力威胁的情况下,
堂兄弟两个合起来也还不够一手遮天。
有了皇后配合那就不一样了。
和大臣说不通,和大臣的妻子女儿还说不通?
大臣的妻子女儿或者有那心动了也不敢行动的,那大臣的母亲祖母呢?
谁家还能没几个女性长辈啊!
虽说绝大多数女人,都是在一代代“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束缚中长出来的,可官宦权贵之家识文断字的女人,到底和山野村妇不尽相同。
再怎么学上一肚子女则、女德,
再怎么习惯性去讨好父兄丈夫儿孙们,
心理也未必没有渴望。
只不过深深锁在牢笼中,不敢释放罢了。
如今皇后挑了头。
她像是表示自己更欣赏识文断字有主见的女孩儿,尤其日后皇储妃,更不肯要那等一味柔弱的:
“说句不该说的,皇祖父当年故事,要不是家里头还有皇祖母撑着,
父皇哪里能等得到皇祖父北狩归来、复位正统?
更别提还有我们的今日了。”
“是以这皇储妃,虽说不能要那等日常无事也过分拿强的,却也不能要那等没丁点儿主意的。”
“关键时刻,必要能撑得住才行。”
说起帝后的皇祖父,也就是太平王的爹,那也是位“奇男子”。
有一回,北方游牧民族惯例南下侵略的时候,原本形势大好的战局,那位皇帝好好儿的京城不待,忽然脑门一热就说要御驾亲征,群臣死活劝不住,没奈何,只得随他去了。
这征也就征了吧,要是安安稳稳窝在后方,以当时本朝的兵强马壮,原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偏偏那位的脑门忽然又一热,非跑前线去,还死活非要外行指挥内行,把诸将士折腾得够呛不说,还任由他身边的探子泄露出消息去,一路把自己折腾成敌方俘虏了。
真是本朝前所未有的稀奇事。
太皇太后那时候还只是皇后,倒也生了个太子,也就是先帝,奈何太子当时才两岁半,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能顶啥用呢?
于是群臣共举,请皇弟继位。
后来那继位的新帝为何始终没能生下个皇子来、又如何转变心意真个用心迎回他那倒霉兄长、更又是如何在病重之时心甘情愿将皇位让回去的……
期间种种堪称千古谜团的事体且不去追究,民间传说中太皇太后在其中起到的桃色作用也不好细说,
却说好歹在权贵官宦之家中,果然还有不少人记得当年太皇太后因着先帝受了委屈,就直接拿簪子抵着自己脖颈,一路从当时被和新帝后宫隔开的西宫中一路闯到前朝的故事。
其中一位大长公主,当日虽因女儿身不能上朝、也就未曾有幸亲眼目睹太皇太后的风采,却也听自己驸马回去提起过。
如今附和着皇后的话说起来,也是将太皇太后当年那一行诉哭又一行怒、一行委屈有一行嗔,撒泼放赖固然是信手拈来,回头在宫女服侍下略理了妆容、恢复了原先国母气度之后,那引经据典、绵里藏针的一番话说出去,更是叫当时君臣都羞得无地自容了。
“就那一场,说是被封了亲王、却只得委委屈屈随着皇嫂住在西宫的先帝,虽没法子恢复太子名分,却也当即就回了东宫住所,皇嫂也亲自跟去照看……”
就是后来新帝一直没能生出个皇子来,就对这个侄儿越发上了心,每每亲自去东宫教养侄儿,顺便传出好些个绯色传说……
这位大长公主原只是位庶出公主,却偏偏每一任中宫之主跟前都能有几分情面,连带着她的儿孙都得几分隐蔽,自然是个很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主儿。
皇后有她捧哏,越发顺利地就将话题引到了:
“我们女儿家,虽说讲究个温柔贞静的,但这如何温柔贞静也要分情况不是?”
“若有那等父兄俱无,五服近亲也无可靠着,难道还要一味讲究着温柔贞静,倒是由着父祖好不容易挣下来的基业,给人祸祸个干净不成?”
“又有那等无子继承,只得女儿招赘的人家,要是一味的拘泥于户主只能男子……”
皇后悠悠叹了口气,就有早就安排好的命妇,说起那些个招赘的女子还没来得及生下男丁,父亲就过世,无奈只得由赘婿做了户主,这赘婿户主赋税缴纳得多些也罢了,更可怖的是有那等借着户主身份趁机谋害了岳母妻子、谋夺了家财的……
就是生下男丁,未成丁前也当不得户主,那等黑心肝到连亲儿子也谋害了的虽然不算太多,却也绝对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