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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眼瞅着不分府闲事倒要更多了, 哪里有不赶紧甩干净的道理?
    可怜满屋子人,都再猜不透恁大一个荣国府,到了宫九眼中, 竟是连蚊子血都不如的,
    一时之间,都只当这位大老爷又闹什么不着调了。
    老太太便有些绷不住那从容微笑模样了;
    贾政只管垂眸不语, 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王氏与他果然是一屋子里的, 虽手上的佛珠转得更快几分,面上也仍不动声色。
    贾珍也有几分埋怨贾赦都忍了几十年,倒在这会子憋不住气,到底仍念着旧日情分, 只得舔着脸赔笑:
    “赦大叔别气、别气!
    侄儿也只是想着会芳园方便, 又不敢叫我东府在省亲园子里头占的地儿反倒比娘娘正经出身的府里多了去, 才提那么个馊主意。
    其实回头想想, 这娘娘省亲是阖族大事, 便是都在我宁府里头又如何?
    宗祠且都在那里呢!何必计较我们俩府里头何处占的地儿多、哪处占的地儿少的?
    倒是该拿整个会芳园,加小半府上旧园更妥当些。”
    贾珍为了趁贤德妃的烈火烹油、且兼顾与贾赦的旧时情谊,也是很舍得了。
    王氏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夫妻二人继续沉默。
    老太太倒是转了神色,十分慈爱地与贾珍闲话几句,左不过“珍儿有心了”之类罢了。
    待得转头看向贾赦,便越发痛心:
    “珍儿这个做族兄的,都能为了娘娘这般思虑,亏你还是亲大伯!倒好意思为了那一屋子狐媚子,来争那旧园子!”
    又略缓了脸色,和声温言劝他:
    “你也别怪老婆子不给你这大老爷面子。只你也要想想,珍儿都能有这份心,你倒好意思叫省亲园子真往东府里头建去呢?到底我们俩府是打老祖宗时就分了家的,娘娘对珍儿这族兄再敬重亲近、只当自家兄弟一般看觑,外人瞧着总还是叫娘娘往别人家里头省亲,也着实不像话了些。”
    “娘娘在家当日,待琏儿如何不是与待珠儿宝玉一般?对你这个大伯父也素来恭敬有家的。你真能忍心不给娘娘做脸?”
    这可真是原身的亲娘了,不只忍得下原身那般好色无能的长子,就是遇着宫九这么个亲爹都要给过继出去的不孝子,也还能这么耐心劝说。
    也亏得史氏只是原身的亲娘,宫九也懒得与她分辨,只顺着她的话敷衍道:
    “正是因为不忍心,我才要搬出去的。”
    “在族兄家里省亲给外头看着不像,难道在叔伯家里省亲就像了?”
    “反正我只是个一等将军,这国公府原就是靠着老太太的诰命撑起来的,我干脆分出去,叫她只是回奉养祖母的亲爹家里省亲,岂不便宜?”
    宫九说得理所当然,一屋子人却越发给震住了。
    半晌,贾政才讷讷开口:
    “大哥说的什么话。你才是府里的袭爵人,如何有把你分出去的道理。”
    对史氏,宫九因着是这皮囊的生身之人,勉强还有几分敷衍的耐心;对贾政可就随意多了:
    “我只是袭了爵,又没当老太太府里的家!这荣国府是敕造国公府,先头老太爷们住得,老太太也住得,区区一个一等将军,住着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若非名不正、言不顺的,能因着老太太说方便你夫妻孝顺她,就叫你们住了荣禧堂呢?”
    宫九和向晓久待得久了,这口舌也犀利得很,贾政偏又是个笨嘴拙舌的,一时只讷讷无言。
    老太太倒是仿佛有话说,宫九却不给她张嘴的机会,直接噼里啪啦又是一大串:
    “老太太这些年倒是一般不大往外头去,我也是前几日才听说的,外头多少人捏着贾政窃据正堂、又纵容妻子管着大伯子的家事作把柄,笑话他假正经呢!那可不是笑话嘛?”
    “偏我那会子不巧犯了喉疾,也没法子和那起子没脑子的掰扯,如今可不就正好趁着建园子的时候搬出去,也好叫那些只长嘴巴不长脑子的看清:
    我这一等将军也好,贾政这员外郎也罢,都是近亲奉母才住得这国公府罢了,何曾是谁窃据了谁的正堂?
    老太太想要谁住近一些都是家事,只要没违制住了国公规制的正院,关外头那些闲人何事?叫他们也好意思笑话贾政枉为国公后人,这些年连熬资历晋升的速度都要比那些无依无靠的寒门子慢三分,全是因窃据正堂之故?
    却不知道他们那样没脑子的才真是笑话呢!”
    老太太原还琢磨着这孽子是不是存心要逼她亲口说出“夫死从子”、“这府就是袭爵人的府,断没有成了她这未亡人、老太太产业的道理”之类的话,正十分暗恨,不想听到后头还有贾政早些年始终在主事一职上不得挪窝的内情,不由心头一跳,也顾不上和贾赦生气,忙一叠声追问:
    “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都是什么人在嚼的舌根子?我们这府里,不过是因着你当日在老国公爷热孝里头续弦,又王氏侍奉我多年、更合心意一些,又体贴你们在东院那里也住惯的罢了,如何会在外头传成那般?”
    宫九何曾亲耳听说过那样闲话?
    不过是从贾政自先荣国公遗折恩荫之后多年不得晋升、直到前不久才勉强升了个员外郎,并这府里诸般稀罕行事,随口掰扯着哄贾政玩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