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林泽心急间起身责备:“不必多此一举,快回去!”
安歌撅着嘴将袖中的饭团扔给他,娇嗔道:“你爱吃不吃!”
北枳也递上纸包:“担心被若水上仙发现,我们没敢让仙侍准备过多食物,权且先垫一垫肚子。”
嘉木摆手不接:“本公子已吃过烧鸡,饭团就留给那两位迂腐的傻子吧。”
林泽肃着面孔催促道:“假如被发现定会受罚,你们不要在此地久留!”
候于门外放风的陈晓见若水上仙前来,急忙高声行礼提醒。
安歌与北枳慌乱无措,经嘉木提醒后匆匆藏身于祖师尊像的背后,默默祈祷不要被发现,所幸若水上仙仅在殿外浅看一眼,便转身离开。
众人悄悄望着若水上仙远去的背影,终于松了一口气,相视开怀而笑。
楚灵犀无心看小屁孩们的闹剧,尾随上仙而去。
若水上仙独坐房中,锦绫不耐相思寒,一壶浊酒无人伴。
方才祖师殿中的情景勾起了她苦乐参半的回忆。
仙门是情生之地,亦是情殇之地。
她长留华胥百年,淡看无数道生来来去去,起初难忘红尘夜夜泪,而今意冷心灰日日酒。
轻抚案上春秋镜,千年旧事重现。
祖师殿中少年与少女同跪受罚,少年闭目凝神,少女悄然痴看。
那是她与柳言蹊的十五岁。
纵过千年又如何,往事并未如烟散去,而是似匕首永留心间,其痛彻骨。
犹记初次与他结伴在凡间游玩,茶楼偶听一曲,似是冥冥之中已注定情深缘浅——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来双去君不见,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
她与他并肩走过漫漫岁月,同窗学道、同门学艺、同击凶兽、同战妖魔。
可惜越是美好的故事,越难有圆满的结局。
凤凰神族堂堂女战将若水上仙,战场得意,情场失意,输给了一位平凡的人间女子。
柳言蹊舍弃神君之位重返凡间,娶妻生子、隐居避世。
若水也曾想过要放下,可终究不能甘心,誓要知晓其中缘由。
她抛却高傲与理智,施隐身咒跟随于心上人身旁,看着他在简陋但温馨的小院中锄草种花,看着他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做竹床,看着他与妻子举案齐眉。
柳言蹊在凡间的日子平平淡淡,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平静知足且幸福。
若水曾见过这样的笑颜,霎时彻悟自己输在何处。
犹记往昔,柳言蹊特地带她来到凡间的夜市小摊,说这里有全镇最好吃的热汤面,还说若是不修仙,便向老板学手艺,日后开一家面店。
若水乃仙界贵族,天分斐然超群,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心怀上仙封神之志,丝毫不解柳言蹊心中所思。
失去后方才明白,他之所求从来都不是赫赫扬名于仙界,而是自在逍遥的烟火人生,云淡风轻,岁月安好。
她只顾爱他,却忘记去懂他。
仙界皆笑柳言蹊痴,唯独若水解其心,只可惜为时已晚。
怎奈命运的残酷不止于此,若水不仅未得到他的心,也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虚谷村因梼杌之祸而化为废墟,若水在血肉模糊的死人堆中找寻整整两个日夜,终在一具焦黑尸体的腰间发现一块大荒日月山砆石,泪崩如雨,心伤欲绝。
英雄惨死,徒留重重谜团。
她拂袖合拢春秋镜,轻拭腮边泪珠,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第103章 琉璃渣里掺蜜糖
楚灵犀的魂灵从春秋镜中看到了一切,八卦之心沸腾翻涌:“空穴从不来风,绯闻诚不欺我,若水和柳言蹊这两位上仙果然有旧情,还是琉璃渣里掺蜜糖的旧情!”
可惜若水并没有回忆与柳芽相关的桥段,楚灵犀仍无法确定当年究竟是谁救下了豆芽菜。
她脱离梦境,发觉自己由魔尊寝殿重回棠柳苑,孤枕而眠,分外轻松,无需再配合上演少儿不宜的桥段。
柏诚刻意以嘲讽的口吻道:“宠妃娘娘,您可算是醒了。”
楚灵犀即刻入戏:“本宫胃口大开,快去准备比干的七窍玲珑心,一半红烧一半炙烤。”
柏诚没好气地将药碗递给她:“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水就泛滥,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妖妃妲己了吗?”
“戏剧来源于现实,我做戏需得有参照,祸水妹喜,残暴妲己,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祸乱后宫的飞燕合德姐妹,全都是我学习的好榜样!”
楚灵犀素来豪迈,一口饮尽苦药汤,用袖口蹭了蹭嘴角,五官几乎皱成一团:“药越来越苦了,你们是不是在整我?”
柏诚的心绪着实不佳:“我看是你想故意坑害魔界,所以才参照凡间祸国殃民的妖女放肆行事!”
楚灵犀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抱着魔尊的大腿才能够顺利重生,坑魔界等同于坑自己,你怀疑我简直是脑子有坑。”
柏诚因流言而烦不胜烦:“就是因为你过于高调张扬,整个魔族都围着我问东问西,还污蔑我是媚主求荣的奸臣!是可忍孰不可忍,柏家忠肝赤胆,世世代代从不出奸臣!”
楚灵犀起身活动筋骨,转着脖子说道:“高调既是我的风格,也是魔尊的计谋,就是要做一场轰轰烈烈的好戏给整个四界看,目的就是暂时隐瞒魔尊损耗灵力复活柳芽上仙一事,你身为人臣,该受的委屈不能躲闪,一旦事成,魔尊必不会亏待你。”
柏诚不愿久留魔宫,只想尽快回沙场:“可我毕竟是武将,即便加官进爵也需依仗军功,否则总会有无耻小人以此为话柄轻视柏家!”
“你所言的无耻小人,想必是指景宇少将吧~”楚灵犀瞟了瞟他的脸色,便知猜中真相:“你们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到现在还没个了断吗?”
安皓白对于柏家与景家的仇怨深感无奈:“这笔旧账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每每提及此事,柏诚便化身为唠唠叨叨的怨妇,从头清算:“景宇是背信弃义的渣男,为烟花女子而悔弃与我长姐的婚约…”
楚灵犀打断道:“这段风波的内情我有所耳闻,不过你的长姐已另觅佳婿,成为镇南王世子妃,听说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你何必还对景宇心怀怨怼。”
“因为景宇是我长姐的黑历史!”柏诚堪称护姐魔弟,难以大度宽容:“魔族中的刻薄妇人只要提起我长姐,就会借这段往事明嘲暗讽!”
楚灵犀觉他清奇的脑回路彻底偏离了重点:“你们魔界只有五位代代相传的铁帽王,镇南王便是其中之一,而你长姐是未来的镇南王妃,地位仅次于魔后,难免会有一帮长舌小人因嫉妒而编造各种闲话,你不能把这笔账都计在景宇的头上。”
“景宇就是罪魁祸首!”
柏诚执念不消:“除了家事还有战事,八年前骊山那场仗之所以输给你,就是因为景宇公私不分,未按照原计划前来支援我!”
“那什么…”楚灵犀坦白道:“其实不是景宇不重大局,而是我故意利用你们之间的矛盾,先是挑拨离间,再传送假消息,使景宇误以为你推迟了进攻时间,故而未带兵救援。”
“你…!”柏诚一时语塞,仍执拗地将黑锅甩给景宇:“如果景宇信任我,那他就不该轻信你的挑拨!”
“他确实不信任你,可你也不信任他,正好扯平!”楚灵犀劝和道:“纯爷们儿之间该一笑泯恩仇,小肚鸡肠只能互坑互害,假如骊山战役中你们两位将领齐心抗敌,赢家根本不可能是我。”
安皓白对于妖女和景宇之间的关系存疑:“景少将心高气傲,却在你手中惨败,而且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楚一鸣还废掉了他侄子的手臂,于情于理他都该视你为大敌,可是据传你与他亦敌亦友,我着实不知你们为何能结为朋友。”
“无知小人才会对得失斤斤计较,对于武将而言,胜败乃兵家常事,无需耿耿于怀,经不住失败的人永远不可能成功。”
楚灵犀驰骋沙场,心胸豁达,洒脱气度不输男子,指了指柏诚继续道:“以柏副将为例,他输给过我三次,但从未动趁人之危的心思,绝不会借灵躯合体的机会对我的魂灵痛下杀手,景宇亦是如此,另外楚家确实因楚一鸣那混账和景家结了仇,不过我已诚心诚意弥补,自与景宇不再是仇敌。”
安皓白问道:“你使用何方法化解了与景宇之间的仇怨?”
楚灵犀坦率以告:“那时候景宇钟情于一位名叫云霓的花魁,为该女子赎身的时候遇到点麻烦,我使了些手段帮他抱得美人归。”
景宇重重拍案,茶盏全部被打翻,怒斥道:“狂悖妖女,眼见景宇流连烟花风尘之地,你不仅不善意相劝,还助纣为虐,如果没有你,说不定他就不会与我长姐悔婚!”
楚灵犀无法理解他的死心眼逻辑:“人不风流枉少年,魔与妖也不例外,强扭的瓜不甜,你长姐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非得在景宇那一棵树上吊死。”
安皓白点头赞同:“倘若景少将是名副其实的渣男,那他便不会拒绝娶柏家小姐,同时还会将烟花女子纳为姬妾,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柏诚放不下怨气:“你是我的好友,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楚灵犀与安皓白碰茶盏,叹气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也永远劝不醒爱钻牛角尖的魔。”
第104章 柳宠妃习武计
楚灵犀再次上演张扬宠妃大戏,华服招摇,珠光宝气,乘魔尊的应龙黑金辇高调巡游魔宫。
新人设柳楚无名无分,唯有尊上的恩宠,宫中上下一致尊称她为——“柳宠妃”。
妖女战神本性不改,依稀听到练兵演武声,便兴奋道:“快带我去校场瞧一瞧!”
碍于周边侍从众多,柏诚不便直接驳斥,耐着性子道:“刀剑无眼,柳宠妃好自为之。”
“敢伤本宫的人才是真正的不长眼!”
楚灵犀盛气凌人、专横跋扈,专挑不可为之事而为之。
见传言中的狐狸精宠妃驾临,演武场刹那间寂静无声,齐刷刷地行注目礼。
柳芽清汤寡水的皮囊并不符合魔界的主流审美观,诸位军将面面相觑,仅用眼神相互交流,对魔尊谜一般的品味深表质疑。
景宇上前阻止道:“依照魔族宫规,后宫嫔妃不得擅入校场!”
楚灵犀轻扶宦官的手臂,迈着雍容华贵的嚣张步伐走下辇车:“从今日起,我就是后宫的规矩,我的地盘我做主!”
景宇无法与女子一般见识,不得不将矛头对准柏诚:“你为何不阻拦?”
“有本事你拦!”
柏诚心怀成见,就想看妖女为难死对头。
景宇据理力争:“她是你献给魔尊的宠妃,自该由你负责!”
柏诚旧事重提:“弃悔婚约的负心汉竟有颜面提责任二字!”
景宇不愿多提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吵架就吵架,翻什么旧账!”
柏诚理直气壮地跑题:“翻旧账难道不是吵架的惯用套路吗!”
景宇呵责道:“你不可理喻!”
柏诚将骂战升级至人身攻击的层次:“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你讲清楚,我哪里无情,哪里无耻,哪里无理取闹!”
“你哪里都无情,哪里都无耻,哪里都无理取闹!”
楚灵犀见不得娘们儿唧唧的狗血争执场面,讽刺道:“你们真真是宫斗撕逼大戏的好苗子,不如立刻自行了断,早早投胎转世,本宫静候二位化身小妖精重返魔宫,与我一争高下。”
她顺手想要拿起兵器架上的玄铁霸王弓,可是未能成功,以她目前的灵力程度与身体状况,尚无法掌控此段位的珍奇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