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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手示意忘忧跟上,嘴里跟她解释:“这人叫张四,他爹生前是这一代打井的好手。章图上任后,兴修了不少水利,用不着民间钻井取水了,张四也就没了事做。他爹去世后,家里还有个瞎了眼的老娘要照看,也去不得远处,就在镇子上的一家酒楼里做了伙计。被关起来是因为酒楼的少东家醉了酒和同窗打架,他上去帮忙,意外打断了人家的腿。酒楼的东家本来想拿银子私了,这张四说宁愿去坐牢,只要十两银子拿回家去给老娘治病。”
忘忧点点头:“是个孝子啊。判了多久?”
“因为打伤的人有功名在身,判了五个月。张四跟他娘谎称有人找他去外地挖井,预付了十两银子的工钱。他娘倒也信了,只要他今天必须回家一趟,今天是张四的生辰。”
“这样啊,可是逃狱应该是重罪吧,抓回去岂不是很惨?”
“对,很惨,不光要加刑期,还要杖责。”
“嘶……哎?他怎么挖出来的?不是有狱卒吗?”
“终于反应过来了啊。那‘活钟馗’早想成全他,想来想去自己运功把墙震松动了一块,装作喝醉酒跟人说漏了嘴。张四打井的出身,挖土自是不在话下,早早的挖到墙剩了薄薄一层,就等今天挖通逃狱。有意思的是,这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瞒着、怕着过了几个月。”
忘忧忍俊不禁:“等等,这些都谁告诉你的?章大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
“章大人自己放人回家探亲不行吗?非要来这出。”
铁手道:“只有近亲重病或者亡故才能放归续刑,张四的情况不合适。”
“那为什么不明说,非让张四和那‘活钟馗’提心吊胆呢?”
铁手笑道:“这话从你嘴里问出来我才真是有些奇怪呢,你要是章图的话,你会告诉他们?”
忘忧想了想:“嘿嘿,不会。要看戏。”
铁手含笑看她一眼:“所以带你来看啊。”
忘忧笑嘻嘻,忽然想到:“那牢里现在什么情况?发现犯人逃狱了,捕快们不会去他家抓他吗?”
铁手道:“‘活钟馗’今天特地请狱卒捕快们吃酒,估计会把人灌醉吧。”
“那这件事可怎么收尾?就算张四回了牢房,那么大一个墙洞在那,迟早会被发现的吧。”
铁手道:“所以就得咱们出手了。装作神秘武林人打斗中不慎毁了监狱一面墙就是,章图也是这个意思。就看张四怎么选了,他要是探了母亲自己回大牢,咱们就等他进去了再毁墙。若是要逃跑,那杖责加刑都是活该,先毁掉墙再拿人入狱便是。”
“好。总是‘活钟馗’的一片好心,咱们成全他就是。看不出这个人长得凶神恶煞,却十分心软呢。”
“嗯,希望这张四不要辜负了他才是。”
忘忧问道:“若是张四跑掉了,‘活钟馗’是不是也得受牵连?”
“当然,私放罪犯可是流放之刑。”
“为张四担这么大责任,值得吗?”
铁手微笑:“这得你自己判断,等咱们看完了,你告诉我值不值得。”
“好。”
张四一路急行,快进家门时停了下来,好生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头发,又狠狠喘了几口气,挂上一张笑脸才继续走。
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夕阳映的天边一片红。
忘忧和铁手潜在张四家房子的后方看着。
铁手悄声问忘忧:“你猜他娘见到他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忘忧一愣:“这谁能猜到,小夏哥知道?”
铁手揉揉她的头发:“笑。”
忘忧弯了嘴角,随即反应过来,铁手不是让自己笑,而是在说张四的娘。
张四进了自家院子,大叫一声:“娘啊!我回来了!”
屋里一阵摸摸索索的声音,张四赶紧往屋里跑:“别起别起!我这不回来了吗。”
铁手和忘忧在屋后,从窗缝不容易看到张四娘的表情,于是忘忧干脆不看了,万物生的感知弥漫开来,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铁手知道她的本事,于是带她在稍远处的树上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好,听忘忧给他说屋里的情形。
“张四的娘来不及穿鞋子,就去迎他了。嗯,真的是在笑,好开心的笑。然后又在哭……我怎么也想哭了。做了新衣服啊,眼睛看不见还能做衣服,真厉害。还要去做面条,张四怎么不去帮忙呢?哎?好熟练啊,生火比我生的都快。唔……擀面、切面、煮面,放了一勺猪油,又加了一勺。两个鸡蛋,葱花,调料。小夏哥我饿了,一会回去咱们也吃面好不好。嗯,有之前我熬的鸡汤,再放些小青菜进去,也卧个荷包蛋在上面。哦,好,回去再想吃饭的事。张四已经吃上了,吃的很香。哎?他已经换上新衣服了,很合身。鸡蛋煮老了,我爱吃嫩些的,哦,张四爱吃老的。吃完了,汤都喝干净了,张四说好吃,张四在哭,捂着嘴不出声的哭……我也想哭……哎?张四要走了。也对,出来好久了,‘活钟馗’也一定撑得挺辛苦的。张四跟他娘说明天还要开工,所以得连夜赶回去。张四说工地上吃的好睡得好,等结束了还能再拿钱回来,让他娘别舍不得花。张四出门了。”
铁手看看小姑娘有些湿润的眼睛问道:“现在告诉我,值吗?”
忘忧使劲点点头:“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