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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的那什么数很简单——不就是再死一回吗。
这件事情我可熟门熟路了。
“喂,大阪城,”吃饭期间,洋子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那个月彦先生,是不是……”
我还没开口,她又接着惊叫道:“你可千万要清醒点!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男人最不靠谱了!他现在能抛弃自己的妻子,以后就能抛弃你,你可千万不要被那张脸给骗了!”
我没想到洋子居然有如此深刻的见地,我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干嘛?”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认识你真好。”
我有些悟了。
第一世我缺的,除了眼光,可能还有像洋子这样的女性朋友。
“要不,你还是考虑一下松本先生吧,至少他还是单身。”洋子悄悄对我说,帅气不到五秒又恢复了原样。
她朝我眨眨眼:“最近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我喝完茶,放下杯子。
“我决定收回刚才那句话。”
“哪一句?”
“认识你真好这句。”
“……大阪城你给我站住!!”
第二天的下午两点,我收到了洋子提前警告过我的惊喜。
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幽幽暗香仿佛还沾着露珠的湿气,站在咖啡馆门口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服,隆重得像是要去皇宫赴宴。
松本先生也确实是打算去赴宴,他工作的银行于下周会举办迎新年的晚会,邀请所有工作人员携家属参加。
他捧着那束玫瑰,给我念了一首异国的情诗,最后珍之又重地向我伸出手,问我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女伴,问我是否愿意成为他接下来人生的伴侣。
在那之前,他还讲了一遍他是如何在咖啡馆对我一见钟情,在那一刻就决定这辈子非我不娶。
洋子在旁边捂着嘴尖叫,但那一切都好像离我很远。
我寄宿在自己的躯壳里,冷静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我想告诉松本先生,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也是会冷却的东西。
一厢情愿的美梦,迟早也会有醒来的一天。
但我看到他紧张的神情,他忐忑不安地等着我的回复,好像将身家性命全部交在我手里,是生是死接下来都由我的一个“好”或“不好”决定。
那个虚荣、高傲的松本先生,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低微,低微的同时却又无比真诚。
所谓的爱啊,就是将软肋心甘情愿地交到他人手中。
我忽然就想到了我自己。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自己了。
那个因为爱为卑微,因为爱而死去,因为得不到回应的爱而被诅咒千年的自己。
“谢谢你,松本先生。”我垂下眼帘,“关于回复,还请您允许我在宴会之后给予您答复。”
我答应赴宴。
因为我忽然不想轻飘飘地拒绝任何一份真挚的感情。
宴会结束后,我会好好告诉松本先生,我很感谢他的恋慕之情,但我不会和他交往,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妻子。
我会告诉他,我也有我自己的目标。我已经存了五年的钱,我想去医学院读书。我想取得医生的资格证,有一天能开起自己的诊所,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我会拒绝他,但我也会祝福他,祝福他早日找到和他情投意合的另一半。
我意识到了认真拒绝对自己抱有恋慕之情的人是多么重要。
为什么要装作视而不见?
为什么要装作一无所知?
如果我的未婚夫,如果我的前未婚夫,当初能选择退婚就好了。
既然不爱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默认那无聊的婚约。
“恭喜你,阿朝!”洋子发自内心地为我感到幸福。
我跟她解释了几遍,但她依然为我感到快乐,她认为我答应邀约已经迈出了重要的第一步,说不定在晚宴上跳个舞,转几个圈,脑子也能跟着转过来,自此和松本先生过上幸福的人生。
我放弃了和洋子沟通,她兴致勃勃地将我拉到百货店里,翻来覆去地为我选和服。
晚会举行的那一天,洋子帮我换上樱色的和服,挽起流苏精致的发簪。
“你已经不是大阪城了。”她拍着我的肩膀,严肃地压低声音。
说完,她直接把我往门外一推:“去吧——”
就差没有扬帆起航。
我叹了口气。
都千年的老妖怪了,我为什么还得像十六岁怀春的少女一样去和别人约会。
松本先生说他会在晚上七点准时到车站前接我。
我拎着手提包,站在亮起的街灯下,因为暂时没有什么事做,只好盯着脚边的阴影发呆。
电车来了一辆又走了一辆。
叮叮当当的铃声荡起涟漪,逐渐在夜色中远去。
等候在车站旁的人流逐渐稀少,随着气温的下降,我意识到自己今晚穿得有些单薄,光注重外表反而忽略了保暖。
吐出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随即又很快化开。
我抬头看了一眼车站旁的时钟。
已经晚上九点了。
车站不知何时变得空空荡荡,街上的行人也不见踪影。
我犹豫了一下,正打算转身回去时,忽然和背后的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