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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后小剧场

      一切的军事集团,哪怕再凶猛强悍,除非是亡者的组织,不然其中成员通常也仍然为着人生大事而苦恼,哪怕是碎星团也不例外。
    虽然说,过高的伤亡率,让一些新进的小毛头,根本没机会看到隔日的太阳,就阵亡沙场,但那些经得住一次次生死磨练,幸存下来的菁英,当成长起来以后,在这个武力至上的乱世,绝对是婚姻市场上的抢手货。
    碎星团作为对抗妖魔的先锋,其成员的实力个个有保障,饱受妖魔蹂躏的帝国,从官府到侯门,乃至大小门派,都在试图吸收碎星者加入,如果这边碎星者的家眷多了,哪怕遭遇妖魔攻击,碎星团都会来援得特别快。
    当然,真正结亲之后才会发现,碎星者阵亡后并没有抚恤金收,其中还有诸多黑暗面,简直是专坑自己人的没前途组织。被表象迷昏了头,凑上去和这些人结亲,简直是把瘟神找上门,但那都是后话了。
    寻常的碎星者,行情都这么抢手,作为碎星者顶端的四大武神,自然更是各方瞩目的焦点人物,如果能透过婚姻,将四大武神拉入自己家的阵营,这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只是,这件事却也不是那么简单,四大武神在战场上,固然堪称多采多姿,却没有哪一个对于成亲、成家表露出正常的兴趣。
    “百难臆度”韦士笔,在这方面是比较随俗的,对于成亲表现高度的兴趣,诸如“我现在想安定下来了”、“我一看到妳,就知道妳是我今生等待的那个人”、“和我一起有个家吧”之类的话,常常挂在嘴上,而对这些鬼话信以为真,成为他“夜夜成家当新郎”战绩的受害者,也不只三五十个了。
    这样的形象,并没几个正经人家敢招韦士笔为婿,就怕自家闺秀拴不住他,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直接成为大地丑闻。倒是欢喜院之类的地方,通过和他的交往,拿到了不少好处。
    褒丽妲同样也不行,那怕当日一舞倾城,绝代风华,令大地上所有青年俊彦,都为其倾倒,争先拜倒在其裙下,恨不能一亲芳泽,就连已婚的年长者,嘴上不说,可任谁想到她的艳姿,都是浑身发烫,绮念翩翩。
    当她将要大婚的消息传出,不知多少仰慕者为此捶胸顿足,深恨一朵鲜花将插在牛粪上,艳绝天下的褒丽妲,竟然看上了人,愿意下嫁。这个消息传遍天下,砸碎了一众仰慕者的心,有人为此大醉多日,有人因此自残,甚至也不乏有人想去刺杀新郎的。
    但最终,那场血色婚宴,吓尿了这些仰慕者。纵然是对付敌人,但无分男女老幼,包括襁褓婴儿在内,满门一夕屠尽,褒丽妲的辣手,依旧让人不寒而栗,许多心怀憧憬的仰慕者,在看见她一手拎着头颅,一手滴血,缓步行走在大雨中的凄艳身影后,完全清醒了。
    相较于这两个,光芒万丈,豪气冲天的山陆陵,则是各家各派都想争取的抢手货,年轻的侠女爱慕追随,年长的前辈同样对其青眼有加,各个恨不能把自家的女儿、孙女与之婚配,但英雄无敌如他,却从来不涉男女之事,更丝毫不解风情,任身边群花缭绕,争奇斗妍,竟从不多看一眼,不屑一顾。
    这三个人,看来都是与婚姻大事全然无关了,反倒是剩下的那一名,四大武神当中,总被求亲者遗忘的那一个,早早就定了案。
    “……我已经娶过妻了,妻子就在老家等我,等战争结束,我就会回去与她团聚。”
    打从碎星团建团一开始,尚盖勇就这么向团中众人交代,即使是一路追随他,生死与共的第三大队队员,也没人知道这不过是个鬼话,唯有其余三大武神,晓得他的那段过去,对他的这个宣告猛翻白眼。
    韦士笔闻言皱眉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你已经娶妻?娶得谁啊?”
    褒丽妲则是一脸嫌厌,“我说啊,你该不会还要告诉别人,你那个在老家的妻子姓袁吧?你是江北人?单恋恋成这样,你好恶心啊!”
    壮硕的山陆陵,对此则是沉默无语,不予置评,但当尚盖勇的目光看来,他立刻开始用力地摇头,几乎摇成波浪鼓一样。
    尚盖勇对此哑然失笑,“没有这种事,只是随口解释,减少一些麻烦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最好不是。”
    褒丽妲嘟着嘴,十足不信的表情,尚盖勇却只是微笑,并不多做解释。
    但在后头的时间里,尚盖勇却始终持身甚严,虽非完全不近女色,偶尔也会在大战之后,带着自己队上的弟兄,去妓馆、酒楼逢场作戏,可他把关键的那条线,划得非常明确,只是去作陪饮酒,让手下兄弟们尽兴,自己却从不越雷池一步。
    尚盖勇终究身为碎星四武神之一,尽管受到的关注始终不如另外三人,却也还是有许多人试图与他攀上关系,就算他宣称已经婚娶,各世家、门派还是不断送来美女,哪怕当小妾、为奴为婢都行,只要能随侍在尚大人身边就好。
    在这些女子中,也不乏有人真心倾慕,想要追随尚帅左右的,也许不像盖世无双的山陆陵的倾慕者那么多,可尚盖勇的成熟、沉稳,同样也具有不小的男子魅力,本身也是乱世纵横的英豪,迷上他的女性仍是不少。
    ……但尚盖勇一律敬而远之。
    神盗这个称号,在人们的理解中,总是与各种风流韵事勾连在一起,各种传奇故事,千百载都为世人羡慕,可迅雷神盗却着实不符合世人的期待。尚盖勇洁身自爱,从来不闹绯闻的作风,让人觉得讶异,而和他挚友韦士笔的糜烂私生活相比,这两人根本就是冰火极端。
    在心里,尚盖勇有时候也难免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些年来并没有特别想要保持单身,也并不抗拒任何自然发生的感情,或是学队员那样追求一夕之欢,这些事自己其实都不反感,但……也说不上为什么,每当事到临头,自己总是会觉得兴味全无,想要抽身。
    ……或许,这些年来,在自己心里,就真有某个人,某道身影,让自己始终未能放下。
    然而,这也已经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乱世之中,时局变化极快,转眼间已经沧海桑田。昔年落魄的自己曾以为,江北袁家的千金小姐高高在上,是自己永难触及的存在,但怎么都想不到,前后才没有过去多少时间,甚至还没等碎星团茁壮,自己成长起来,江北袁家就在妖魔战涛中沉没,连着几场大败仗,伤亡惨重,族中精英为之一空。
    当初自己被阿山从袁家的追兵救下,一起遇到了那个人,跟阿笔,小妲一起开始了土鸡瓦狗也敢碎星的救世之旅。最早的时候,自己心头不是没有想过,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能够救世,成为让世人敬仰的英豪,自己要回到袁家,跟七小姐把当初的事情说清楚,然后……
    然而世事何曾顺过人意,自己还未成事,妖军、魔军就连袂打进江北,来回血洗几次,当自己得到消息,袁家已破,祖地被妖魔拿下,主要成员都被杀尽,仅有少数分枝旁系逃亡外地,而自己心上的那个人儿,早就随着这连场动乱,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自己正在帝国的南方活动,潜伏盗物,险死还生,受伤不轻,得知消息后,已经是事后多日,那一瞬间的惊愕,有如晴天霹雳,让自己久久难以镇定。
    ……但如果自己一早知道,又能如何呢?
    ……是要抛开一切,亲自去江北救人吗?还是去送死?生不能一同,死却在一处,自己心中是不是也曾有这种念头呢?
    ……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救呢?当初在袁家时,自己盗物被发现,逃回来却在七小姐小院门口,遭遇大队人马伏杀之事,虽然并不怪任何人,但要说心中没有芥蒂,那也是不可能的……
    ……往者已矣,这些属于过去的事,多思无益,自己身边还有更多已亡故,又或正在自己带领下迈向死亡的战友,还有无数的遗憾正在累积,岂能尽如人意?
    无论如何,自己留着此身,多杀些妖魔,多救些百姓,七小姐也会为我开心吧?
    冷月孤影,荒草间独酌,尚盖勇就这么收拾心事,调整好状态,重新投入隔日的战争。
    到了后头,碎星团已经势大,作为抗魔先锋,串联各地的抗魔势力,共同作战,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夺回了很多人族失地,但妖魔的反扑也非常激烈,双方在大地上恶战连场,各据半边天,而终于尝到失败苦楚的妖魔为了进一步打击人族,也堪称手段尽出,不但有众多妖王、魔将压阵,在正面战场上屡出重拳,还怀柔兽族,要拉拢为己用,合剿人族。
    除了这些,妖魔在背后的高层授意下,分别开始对人族进行“感染”。妖族擒捉俘虏圈养,透过血肉交流、蛊虫植入,进行肉体改造,将人予以妖化;魔族则更胜一筹,直接以能量污化、心魔滋生等诡秘手段魔染人族,虽然见效较慢,却难以捉摸,常常连当事人自己都没察觉,就身遭魔染,而且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捉到目标,委实让人无从防范。
    这种不见烟硝,发生在身边,难以防范的战争,委实让碎星团伤透了脑筋,成天处于敌友难辨的恐惧中。
    自己的第三大队,也渐渐开始为了这些事情而手忙脚乱,听说阿笔那边也焦头烂额,估计只有小妲的第二大队,才没有相关烦恼,反正第二大队里头都是死人,没有背叛问题,妖魔也没有能耐从小妲手上夺取死灵的控制权。
    除此之外,连年战乱造成的难民问题,也非常让人头痛,那个人替碎星团订下的核心目标,是救世,附带的但书却是:先救世,后救人,必要的时候,为了救世,就是害了人也没关系。
    以此为一切行动的大前提,作为战争集团的碎星团,哪可能主动去收容难民?事实上,在被帝国忌惮,背后扯后腿,断补给的情况下,碎星团也没有救人的能力。在自家米桶都没什么余粮,财政问题总是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如果还要分出钱粮赈济百姓,别的不说,阿山和阿笔恐怕都要红着眼睛,抄起刀子出来宰人。
    倘若再想到阵亡战友们的抚恤问题,就连自己都想抄刀子了……
    因此,听到又有难民拦路,想要请碎星团庇护与分粮的时候,自己不禁瞪着那名报信的小兵,看着他冷汗涔涔,没好气地开口,“我记得,这种事情团里应该都有既定流程,需要报到我这里来吗?”
    “可……可这次不一样,尚队,队里有很多的孤儿病童,还有很多老人。”
    “……哪次没有?这次很特别吗?”
    “这……这……”
    报信的小兵迟疑难言,最后才冒出一句,“尚队,难民之中有一位,说是您在老家的夫人,旧时闺姓袁,家乡遭遇魔劫,不得已背井离乡,带着乡亲想来投奔您。”
    ……什么?
    如遭雷击,尚盖勇闻言全身剧震,下一秒,他整个人从座位上消失,飙飞不见,对面的小兵吓了一跳,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嘟囔出声,“……还真的咧,是他老婆果然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