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机械降神
眼见从天而降的救星突然变成赶来取命的煞星,呆站在台上的图灵,惊慌失措,只能愕然望向温去病,不知道自己这徒弟如今又是何感受?
……你一早就知道妃月泪身份,鬼岩城才是你这段时间藉着地藏名头,搞风搞雨的最大倚仗,所以一直以来都有恃无恐,迎浪直上,但现在鬼岩城直接翻脸,无视公主的意愿,指名要杀你,你这是浪得太厉害,浪到直接翻船了啊!
……船都翻了,这下子,真要大家一起上路,黄泉路遥,相互作伴了!绕了一大圈,本来以为长久传承的梦想终于有希望的,却终究还是回到这个点上,巨骨帮注定今日要覆亡于此,眼看即将取回的辉煌彻底化为泡影,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但话说都已经到这个点上了,你怎么还不打暗号啊?说好的看暗号行动咧?
图灵表情扭曲,不断挤眉弄眼,直直看着温去病,试图勾起徒弟的注意,从他那里得到信息,后者却好像紧张到傻了,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依然是一派悠闲,飘着目光,只看着天上,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场面的紧绷的气氛。
“……不用在这装腔作势了,地藏不会出手,即便祂真的动手,也救不到你。”
鬼师爷呼出一口烟气,言语中透露着不凡的自信,连统御鬼市多年的地藏也不放在眼里,显示出鬼岩城另有倚仗,更压得万血河一方根本不敢妄动,默默沦为配角,跟着,它将目光瞥向脸部都快要抽筋的图灵,哑然失笑,“还有什么小伎俩,尽管都使出来,这里既然是在开大会,来些余兴节目正好。”
一时间,全场亿万鬼物的目光,都再一次集中在温去病身上,却从先前的希望和狂热变成了疑惑,想看看它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反应,是拚死一击?或是跪地求饶?还是索性当场自尽,给这算是波澜壮阔的一生,来个悲壮的结束?
看八卦与说长道短,也是鬼族天性,在这强烈欲望驱使下,竟然没有鬼物逃离,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后续,想要知道“天命之子”的结局,以及这个一波三折的剧本,会否还能有最终的反转?
……真是不枉为天所厌,这个物种……确实很讨人厌啊!
温去病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自己的心镜反映周围亿万鬼物的情感意念,也未免映得太清楚了,无怪乎自己在过去片段中的看到的酆都鬼君会异常冷漠,整天和这些家伙共处,还要时刻感受他们的情感意念,倘若不把自己变得冷漠如冰,一早就疯掉了。
……自己,是不可能死在这里的!虽然以实力来说,光是鬼师爷何欢,只要一根指头就能辗死自己,但此时此刻,在这里,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自己的布局接近大功告成,只凭这点阵仗,是杀不到自己的!
轻松耸肩,温去病目光先是扫过万血河一脉,再望向朽木、幽髓、姥巫艳,微微一笑,“刚刚不是都在后悔站错队了?现在又是一次下注的机会,马上就要买定离手了,你们确定自己这次站的位置没错?”
三名本土大能闻言都是一愣,先是尴尬不已,下意识地望向鬼岩城一方,鬼师爷却不以为意,吐着烟气,哂笑道:“尽管站,你们爱站哪里站哪里,娱乐节目就是要人多,这才玩得欢啊!”
鬼岩城的其他大能与鬼尊,同时威煞散发,凝成一股磨刀霍霍的压力,无声地镇住全场,凯里一脉是鬼界有名的精兵强将,同为大能、鬼尊,它们硬是比别家能打,甚至和其他几界的同阶相争也不落下风,特别是团队作战的时候,更是能发挥超常的水平,鬼界各方都不能望之项背,现在整支队伍摆在这里,其他家哪里还敢妄动?
朽木、姥巫艳、幽髓,想起自己早先的懊悔,都不免有些意动,可眼看两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悬殊,一方兵强马壮,有联合阵法,还有一位号称半步万古的大人物压阵,另一边……不过是个天阶三重,除了虚无缥缈的狗屁气运外,就一无所有的天命之子,正孤零零的站在台上等死,要说过去与它站一起,博一把……这赌注实在太险太大,根本玩不下去。
就连望月琉璃,闻言都在台下呆住,温去病虽然连看都没有看它一眼,它却心情紧张,想起自己早先的犹豫与懊悔,这无疑就是上天给自己的又一次机会,可以弥补早先的错误选择……但……
虽然心中有所意动,不住纠结,但直到最后,望月琉璃也没有敢踏出去那一步,当前情势可比早先更要严峻得多,踏出去的结局就是个死,连义父朽木都不敢妄动,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跳出去站队赤魃?这不是赌,根本就是去送死!
望月琉璃转头偷瞥向妃月泪,后者被鬼岩城的禁咒给牢牢定住,一颗暗青色的神石,正浮悬顶上,放出的咒力将之牢牢锁镇,也提供坚实的保护,看起来很可能是万古者的手笔,哪怕大能也无法脱出或者打破。而奋力挣脱不出的妃月泪,脸上则满是泪水,一双妙目紧紧盯着赤魃,竭尽全力,想要记住心上人最后的身影。
……这才是真爱啊,自己确实是不行的……
望月琉璃忍不住再心头长叹,默默把目光从温去病身上转开,跟着深深退到闇日神荒的队伍里,把身形躲藏起来。
温去病查觉到了望月琉璃这边的纠结和动作,却压根没有在意,这就只是个小人物,无足轻重,心更从来不在这边,连赤魃都不在意,自己为何要在乎?真正值得自己花心思的,是对自己……或者说对赤魃有真心实情的那几个。
……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但这手段,只能用一次,一旦曝光,让各方有了提防,就很难再故技重施,所以最好一次就把战果极大化,要是连万古存在都能一起圈进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终于结束发呆,温去病长长叹了口气,高傲耸起的肩膀也同时垮下来,叹道:“好像确实无路可走了,我放弃,能让我最后交代一句话吗?”
鬼师爷闻言冷笑道:“别的也还罢了,公主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如果你最后还想要骚扰它,我直接可以拔掉你的舌头来。”
温去病笑道:“这您老就放心吧,我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说给阿月,而是说给贵主上的。”
“……什么?”
鬼师爷闻言却陡然一惊,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却把握不住问题所在,正要阻拦温去病开口,却已经晚了一步,温去病当着全场亿万尸鬼的面,对着天空,放声大喊,意态如狂。
“凯里!你别太得意,我上过你女儿了!它肌肤白里透红,滑不溜手,我一有冲动就要多蹂躏它两次呢!哇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这一句温去病鼓劲喊出,声传千里,这范围的所有鬼物,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哪怕不在这范围内,鬼界中正关注酆都鬼市动向的万古存在,也都听得明明白白,将目光纷纷转移过来。
而鬼岩城中,忽然万籁俱寂,无声的沉闷,像是火山爆发的前一刻,无尽的能量正潜伏在底下酝酿;邪魂岭上,稳坐宝座的霸气身影,立时嘴角勾起,兴致高昂地轻笑一声,身旁的鬼童则为之愣然,脑中掠过一个想法,这个家伙的嘴真是贱的可以。
而在大会现场,伪装混藏在亿万鬼物里的云中子,则低头叹息,生出与鬼韬相似的念头:这家伙在诸天万界里,当真是出了名的嘴贱兼口臭,这一块可谓尽得奇点真传,万一要与他为敌,只能让他先出手,万万不可让他先开口!
鬼师爷更是又惊又怒,赤魃原本一向是豪壮勇武的性子,自己这才破例给了它临终开口的机会,想看看它究竟会交代些什么,孰料它一张嘴就把脏水往公主身上泼,甚至还辱及主公,简直是万死莫赎!
而属于当事人之一的妃月泪,原本不住扩散,要占据整个身心的悲痛情绪则被这一串高喊给打断,最初却是满头雾水,只看到自家少爷猥琐大笑,笑得淫邪而充满怨愤,大异平时,只觉得惊讶莫名,不知道少爷到底是怎么了,压根没意识到那些话与自己有关,直到渐渐反应过来,更是疑惑上涌。
……我与少爷之间根本是清清白白,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而且是少爷拒绝了我,为什么少爷要这么喊?这是根本没有的事啊!
惊愕中,并没有半点被凭空侮辱的怒意,妃月泪迅速想到答案:啊!少爷是想要人家立刻对它动手!
……但,这么作,意义又何在?就算用轻佻的话语激得敌人心浮气躁,含怒一击,出手有破绽,这里任何一名大能的出手,也都不该是它能挡住的,即使它暗藏实力,能够匹敌一位大能,也断然接不住复数大能的联手,此举根本就形同自杀,这样作到底有什么意义?
妃月泪念头一动,就看见鬼师爷口中一吐,之间散布满空的烟气,化为千百厉鬼之形,呼啸着向温去病杀去。
这是鬼师爷的暗藏的杀着之一,藉着烟斗掩护,口中不断吞云吐雾,利用烟气暗藏力量,不知不觉地控制住周边空间,彻底封死所有空隙,断绝敌人退路,等敌人察觉其中异常,往往都已无路可逃。
被八方鬼影压制,温去病一时动弹不得,像是掉入了蛛网的昆虫,被层层束缚,连呼吸都倍感困难,眼看就要被这千百鬼影撕碎,他忽然一笑,望向何欢,仿佛深陷必死之局的不是自己,悠闲说话。
“嘿,怪胎!你听过什么叫……机械神吗?”
这个完全陌生的名词,鬼师爷纵然自负见识广博,一时也想不起来出处,但不管这个词是究竟什么意思,看赤魃笑得那么自信,又能在自己的杀招压制下,依然悠闲开口说话,显然还有没揭的底牌。
跟着,就看见被千百鬼形层层束缚,理应不能动的赤魃,用最小的动作,从袖中亮出一面黑色小旗,抖手摊开,正要发动,却陡然绿光一闪,拿在手里的黑旗已经不见,脸上表情一时惊愕莫名。
而在台上的另一角,鬼岩城的突击队长,“绿色闪电”一虎,已经手拿着漆黑的鬼君旗重新现身,哈哈大笑。
“愚蠢的小子,真以为你的这些小伎俩有用?何老一早就料定你必然还有后手,我们迟迟不下杀手,只是为了麻痹你,让你以为自己有机会,主动拿东西出来,哈哈哈,你自作聪明,但区区这点小聪明,怎么能与何老的真智能相比?”
得意的大笑,传入妃月泪耳里,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下绝望了,自己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在自家人面前提起鬼君旗,为少爷守密,希望能作为少爷最后的依仗,却想不到它们一早就把这个不明因素考虑在内,小心提防,现在……什么后手都用尽了,真的是什么都完了……
如果没有封禁锁住,妃月泪此刻已经无力跪倒,纵使有三重天阶的实力,也完全发挥不出,像一个小小鬼物样,被绝望压倒,不敢再往下看,不忍看到少爷的结局,而鬼师爷抽着烟杆,听着一虎的大笑,心中很是满意,暗赞一虎懂得作人,在万众面前不着痕迹地捧了自己一把,没有浪费自己的精妙布局。
正想着,却看见赤魃脸上的惊慌,一下消失,又重新笑得那么高深莫测,仿佛先前的慌张全是伪装,这个笑,让何欢感到……极度的危险。
“嘿!机械神通常……都是无敌的啊!”